“我現在這邊還有客人，正在忙著。如果沒什麼事，晚上再說好嗎？”
何摧一頓，說“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不用，你不順路的。我晚上自己回去。哦，也不行，我沒鑰匙。”
“你在寢室也放一把備用鑰匙。”
“把放在琪琪那兒的那把拿過來放在宿舍嗎？”
“不用，我今天下班去社區服務社配一把。”
不管怎樣，葉書冉說晚上回家，何摧心就安定了下來，速溶咖啡餘味兒的酸依然讓他覺得難受。他唯一不覺得速溶咖啡難喝的時候，大概就是那一次在g大，吃了葉書冉親手煮的方便麵，親手泡的速溶咖啡。跟她在一起，總是安靜、美好，連簡簡單單都好。
葉書冉說“晚上再聯絡吧，我先去忙了。”
恰巧這時候那個欲辭職的王遜老熊敲門，何摧說了句“好，再聯絡”就收了線。
陶桃給老熊送進來一杯水。在尷尬的談話開始之前，老熊端著杯子，喝了一口。
“在公司做得不開心嗎？”何摧問。
“還行。”
“待遇和職位不滿意？”
老熊想了想，把杯子放下，說“我是公司創業期的元老級員工，公司給我的待遇和職位我沒什麼不滿意的。但是公司能給我的前景，我現在一眼就能看到頭，最多不過是做上一個部門的總經理，過了35歲做技術型管理者。如果公司夠意思，我能順利退休，拿養老金。不過挺沒意思的。”
何摧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那是對公司的前景不樂觀？”
“也不是。我想跟幾個哥們兒創業去。”
何摧無言以對。創業，是很多年輕人的夢想。他是僥幸實現夢想的人之一。隻有創業的人才知道所謂艱辛根本不值一提，風險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扛過去的。
“你放心，我不會把公司的技術拿出去，我們合同上都有保密協議的。我也不是那麼沒有職業道德的人。我和朋友想做個快遞公司。”
何摧非常意外。快遞業務是這一年剛剛興起的，也漸漸開始因為傳遞的快捷方便被大家樂於使用。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這個行業，更想不到一個在行業裡炙手可熱的技術型人才，會去選擇做快遞公司。
“你做過市場調查了？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市場調查沒有認真地做過，跟幾個快遞員隨便聊過天，也以應聘的名義去快遞公司看過。跟彆的哥們說過我的打算，他們說我這是做‘農民工保姆’呢。但是我覺得有做頭。這個想法一有，我就激動得睡不著！”
何摧覺得已經無法挽留住大熊這個人了，雖然現在已經是九月，新產品還有一個半月就要投入市場，正是最忙的時候，缺了他進度還是很受影響的。但是，強留他也沒有意義。
何摧身體坐得筆直，說“我同意了。按說你現在提出辭職，我應該一個月以後才放人。那時候對我們新產品的研發和最後測試影響都不大。”
何摧看見老熊皺起了眉，有些起急，但是他也知道這是規矩，合同裡寫著呢，沒理由說什麼時候想辭職就立馬走人的，隻癟著嘴，不發一言。
“還有，你在公司工作了4年，自動辭職連補償金都沒有的。”
“補償金雖然不少，但是拿不到也沒辦法。我不想為了那些補償金鬨騰到公司辭退我，名聲我還是要的。”
何摧覺得自己沒看錯老熊的秉性，忠厚仗義，急性子。他笑了一下，說“辭職的後果你都知道，還非要這麼做，可見決心之大，之迫切，我不擋你財路。工作交接完成之後你就可以辦離職手續了，補償金當然不會有。但是作為對公司貢獻頗大的元老級員工，我們也必須實現當初的承諾，我和袁總商量一下，應該給你多少貢獻獎。”
老熊歡天喜地地離開辦公室。
何摧覺得疲憊。他輕易地就放了人，可是能夠把他手頭工作做好的人一時還想不到。實在不行，又得是自己上手。
最難強求的就是人心，鐵了心想走的，無論如何也留不住的。生命裡有一些人就是來去的過客。
可是有的人，是注定要在一起，不能分開的。
何摧想到“分開”這兩個字打了個激靈。他抓起老熊用過的那隻紙杯，捏扁了扔到垃圾桶裡，但是沒扔準，它奇形怪狀地在垃圾桶邊打了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