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凝視身後如今尚隻有五層的大雁塔,歎息道:“若是人人吃齋,紛紛遁入空門、避世不出,誰來保衛國家?”
“血脈又該如何延續,到頭來可不止亡國。”
這是理念上的不同。
不過,太平一聽卻瞬間來了精神,都顧不上附和——
彆看她始終很活潑、爛漫,其實每次回了宮內,都忍不情思悵結,先是懷疑自身容貌,然後就擔心孟凡是否修行太上忘情道。
如今一看,不儘然!
上官婉兒同樣麵色一喜。
血脈延續?
分明是讚同娶妻生子的道人。
“郎君,我在樂遊原有一處宅邸,是父皇下旨營建,去看夕陽吧。”
話落,便不由分說,命令車夫前往樂遊原,惹得二王麵麵相覷。
按照常理,他們兩個做兄長的,應當在狩獵結束以後,及時將妹妹送回禁宮,去父皇母後身邊。
如今……
“太平也大了,由她去吧。”
“母後肯定不會說什麼,派人傳信即可。”
“孤記得太平在那裡有一處私園,當初二郎想要那塊地,都沒被應允。”
二王最終並沒有管此事,仿佛已經領會了妹妹的意思。
咱們大唐的公主向來敢愛敢恨。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千古名篇,膾炙人口。
而古原即樂遊原,一向是長安人,亦或來訪長安之人,必須要來的地方——為城內東部的一塊平坦高地,占地極廣,可以俯瞰雄城,發古之幽情。
後世李商隱會在這裡望夕陽,詩聖杜甫在這裡望太宗昭陵,白居易在這裡望帝都十二街。
孟凡比他們要早,一輪血紅絢爛的落日,正慢慢沉入長安的城牆之外。
樂遊古園崒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公子華筵勢最高,秦川對酒平如掌。長生木瓢示真率,更調鞍馬狂歡賞。
青春波浪芙蓉園,白日雷霆夾城仗。閶闔晴開詄蕩蕩,曲江翠幕排銀牓。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
……
孟凡覺得,詩聖杜甫的名篇於當今盛世,還是默讀半篇為好,眼下大唐帝國正如日中天呢。
按照原曆史,還得在唐玄宗李隆基手裡興盛一回,然後再被其親手毀掉。
不然怎麼說,李隆基什麼都好,就是死得太晚,早點駕崩,把江山交給靈武即位,成功收拾舊山河的太子,就沒有什麼安史之亂。
公主府。
製比親王。
昔年李賢向二聖求取此地,未曾得到許可,而他妹妹太平,並未主動索要,今上就於其生辰之日贈出,並下令按照僅次於天子的親王規格,來營建這座私園。
故而,亭台閣樓隨處可見。
而太陽西沉之際,似乎將最後的餘輝給予樂遊原這片高地,讓宮室鍍上一層鎏金,橙黃的流光如夢如幻。
巍峨宮殿立於高處,淡淡水霧浮起,輪廓似乎置於飄渺雲煙之間,恍若仙宮;而湖光水影,蕩起綾羅綢緞一般的波光,奢華至極。
不同於龍宮,那是玄法使然。
此地為工匠巧思,結合自然而成。
穿過無數的回廊石徑,可以看到孟凡正站在一座敞殿內賞景。
此地為樂遊原最高處,哪怕不運轉法目,同樣可以將長安儘收眼底。
一群宮娥安然侍立,時不時在宛若神仙的孟凡身上停留。
說實話,他已經預感到,今天會有麻煩出現,而這來源於自己於佛寺旁所說的那番話,不禁有些苦惱。
“喵嗚。”
小狸奴倒是沒什麼心眼,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輕輕躍起,跳到主人懷裡,似乎覺得這裡是絕佳吃瓜之地。
“郎君,我這府裡的景色漂亮麼?”
沿著白石階緩步而上,隻見換了裝束,身穿拽地長裙的太平公主走來,孤身來到孟凡身側,跟他一起站在朱紅的殿宇大柱之間,仰頭看著西邊。
以上官婉兒為首的宦官女婢,隻是遠遠地站在牆邊上。
珠玉雲鬢,華貴長裙,讓她看起來不像先前那個小女孩,顯得雍容高貴,若不了解她的人,心裡甚至會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威壓。
孟凡心中歎息一聲,抬起頭,認真再看了片刻,似乎在認真思考太平的問題,最後認真讚歎道:
“美若仙宮。”
讚美是由衷的,絕非那種應酬一樣的口吻,他不屑,確實不比龍宮差。
太平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就默默站在旁邊,本來應當熱鬨的長安城,這一刻好似世外桃源,人間乃至天界的紛擾都遠去了,淡去了。
奈何夕陽很快落幕,李令月打破了令人享受寂靜,孟凡頓時心弦繃緊。
“郎君。”
“景不入心則是徒設。”
“人不動情亦是虛長。”
聞言,孟凡心情跌宕。
是誤解什麼了嗎?
古代女子表白都這麼富有文采嗎?
由景及人!
可他先前真隻是單純讚歎景色罷,能讓唐朝那麼詩人提筆揮墨的樂遊原,於最好的時間、位置呈現於眼前,若否認其壯美,不成了睜眼說瞎話?!
正當孟凡準備不動聲色拉開距離時,李令月已經輕輕攬住了手臂。
過去也有此類場景。
隻不過,那是宮廷家宴,李令月宛若妹妹一般,遊走於幾個兄長之間,久而久之,孟凡也不抵觸。
現如今她是盛裝,四周隻有公主府的宮娥、宦官,彆說二聖,就是三位皇子都不在,結合先前那番話,神經再大條也知道怎麼一回事。
唉,唐朝女人真如此性情嗎?
小小年紀,就敢愛敢恨。
可她真懂嗎?
念及此,孟凡長出一口氣,收斂神情,認真道:“公主,貧道已與人結下婚約,難消美人恩……”
懷中,聽著主人有些淩亂的心跳,位於吃瓜第一線的小狸奴不敢動一下,生怕打破眼下這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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