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蘇澤這個始作俑者跑路之後,剩下的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的默默散開了,原地隻剩下了一個破麻袋。
還彆說那麻袋還挺結實的,也不知道蘇澤從哪裡弄來的,經曆了這多人拳打腳踢,愣是還沒壞。
蘇澤想拉人下水也沒那麼容易,畢竟是蘇澤把紀綱給綁住了,他們這些湊熱鬨的最多是從犯,陛下要責罰也是找蘇澤這個始作俑者,和他們沒關係。
他們隻是上來出了口惡氣,這個鍋還是讓蘇澤去背吧,他們小胳膊小腿的背不動。
紀綱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早就有人看不順眼了,隻是拿他沒辦法。
可現在紀綱好死不死得罪了比他更加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蘇澤,才剛出宮門就被綁了,被蘇澤痛打一頓,不少人心中為之叫好。
雖然蘇澤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到底還是要比紀綱好上不少,蘇澤雖然也很令人討厭,可一般你不惹他,他也懶得搭理你。
至於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那就和他們沒關係了,因此發現蘇澤走了之後,剩下的人也不敢動手了,人群頓時散開。
遠遠的還有一群人沒上去湊熱鬨,隻是在宮門口看著,他們雖然也厭惡紀綱,可他們自持身份,也不會下場去踹紀綱兩腳,大家都是讀書人,還是要點臉麵的。
至於蘇澤也是讀書人.......這個不好多說什麼。
劉觀也在人群中看戲,先前他還想著蘇澤敢踹他,他遲早要報仇,可現在他不敢吭聲了,心情複雜無比,揪著胡子的手都在顫抖。
早知道蘇澤囂張跋扈,可沒想到蘇澤能有這麼囂張跋扈。
那可是文武百官聞之色變,能讓小兒止啼的錦衣衛指揮使,陛下養的瘋狗,平日裡誰不敬紀綱三分?
可如今倒好,被蘇澤直接在宮門口給綁了,裝在麻袋裡痛打了一頓,如今生死不知,偏偏還沒人敢上去阻攔他,就連那些禁衛都當作沒看到。
和紀綱的遭遇比起來,劉觀覺得他被蘇澤踹上一腳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碼沒那麼慘。
說起來都可笑,劉觀此時竟然覺得有些慶幸,慶幸蘇澤沒對他下狠手,還是守著規矩。
看紀綱就知道了,蘇澤發起瘋來什麼規矩都不顧,哪怕紀綱和他解釋,有意服軟,還是被結結實實痛揍了一頓。
“膽大妄為,蘇澤簡直太狂妄了,紀綱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不應當如此才對啊,就算紀綱有罪,也應當由朝廷處罰,而不是動用私刑!”有人扼腕歎息道。
他倒也不是對蘇澤有意見,有意為紀綱說話,可蘇澤不應該如此膽大妄為,在宮門口動用私刑。
楊榮淡淡道:“紀綱仗著功勳囂張跋扈慣了,打了也就打了,又能如何?”
“何況聽蘇澤那意思,還是紀綱先得罪了他,既然如此蘇澤報複回去也沒問題。”
蹇義也適時開口道:“蘇澤也隻是打了紀綱一頓,那紀綱可是派人去暗殺過他,怎麼,紀綱是朝廷命宮,蘇澤就不是了?”
兵部尚書金忠冷笑道:“哼,紀綱不過是條狗罷了,平日裡欺男霸女的勾當沒少做,也就是陛下不追究,不然砍他十個腦袋都不夠!”
“說是這樣說,可蘇澤此舉難免會遭人詬病,若是日後群臣有樣學樣怎麼辦?”楊士奇見氣氛有些凝重,站出來緩解氣氛。
楊榮笑了笑道:“不至於吧,又不是人人都是紀綱。”
言外之意是又不是人人都是蘇澤,陛下就算這次不管,下次也會管的,不然朝堂豈不是亂了套。
楊士奇反諷道:“那可不一定,萬一.......”
楊榮見楊士奇話裡有話,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士奇,你莫不是還在為之前朝會上的事耿耿於懷?”
“你與蘇澤是朝堂上的爭鬥,可不能因此記恨上一個晚輩,何況蘇澤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楊士奇沒吭聲,記恨倒是不至於,可他得把姿態擺出來,作為文官領袖之一,他不能縱容有人肆無忌憚的破壞朝廷的規矩,怕就怕日後有人跟著蘇澤有樣學樣。
楊溥見兩位同僚爭吵,站出來調和道,“好了勉仁,士奇應該不是那個意思,此風不可長是對的,朝廷自有理法,豈能濫用私刑?”
“士奇,你也是,不要總聽下麵人的,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何必放在台麵上來說?”
楊溥算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他不想因為一個蘇澤讓他們三位之間生出間隙。
接下來幾位朝堂重臣又談論了一下國事,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宮裡出來人,他們也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了。
幾人相視一眼,陛下這是不管了,任由蘇澤和紀綱鬨騰。
有人不以為意,有人搖頭失笑,有人沉吟不語,有人戰戰兢兢,惶恐不安。
既然知道了陛下的意思,他們也懶得多管了,也不再在宮門口逗留,各回各家了。
惶恐不安的自然便是劉觀了,他先前一直沒吭聲,隻是默默的聽著其他幾位的討論。
做官做到他們這些人的位置,也算是位及人臣了,權勢於他們來說其實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對於他們這些臣子的態度。
如紀綱這種,得寵時沒人敢招惹他,可一旦失了勢,那可就不好說了,因此體悟聖意是每個臣子的必修課。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之後,劉觀留在原地,回頭望了一眼高大宮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重陡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陛下選擇不管不聞其實已經表明了很多東西,紀綱這頓打算是白挨了,陛下不會管的。
劉觀之前還想著與蘇澤和解不了大不了他就去投了漢王,可剛剛他看到漢王和蘇澤的關係好像也非同一般,這讓他有些無奈和沮喪。
蘇澤不但和太子還有太孫交好,還和漢王關係密切,再加上還有一部分朝堂大員也對蘇澤另眼相看。
剛剛為蘇澤說話的朝堂要員可不少,雖說不一定都是偏幫蘇澤的,也有人是看不順眼紀綱的,可這都表明了想用此事扳倒蘇澤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不知道怎麼被蘇澤那條瘋狗給盯上了,擺明了要和他不死不休,事到如今,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要麼乞骸骨,告老還鄉,要麼投了趙王。
可告老還鄉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陛下還不一定準他乞骸骨,再者他也舍不得手裡的權勢。
他幾個兒子都沒什麼出息,一旦他手裡沒了權勢,那子孫後代怎麼辦?
難不成指著那幾千股希望煤業的股票過活?
這倒是是條出路,那麼問題又來了,那股票是在蘇澤手裡,就蘇澤對他的這個態度,他真告老還鄉也沒什麼活路了。
再加上他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手裡有權勢還好,一旦失了勢,再被蘇澤給盯上了,到時候那可就是牆倒眾人推了。
千萬不能希望寄托於敵人的仁慈上,蘇澤如今就是他劉觀的頭號大敵,雖然到現在他都沒明白蘇澤為何要盯著他不放。
念及此處,劉觀有些不忿,難不成就因為收受賄賂你蘇澤就要盯著老夫不放?
朝堂上收受賄賂的又不止老夫一個,老夫也沒有收取過你蘇澤的銀子,何必要鬨成這樣?
殊不知蘇澤之所以盯上他是因為他左都禦史的這個位置使然,蘇澤認定隻要把劉觀扳倒了,朝野上下的貪腐之風便能消停些。
因為劉觀是監察者,從根子上敗壞了大明朝堂的風氣,大明朝野貪腐盛行就是從劉觀這兒開始的。
劉觀不知道這些,他百思不得其解,愁眉苦臉的朝著外麵走去,看都沒看一旁麻袋中的紀綱一眼,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了人,哪裡還管得著彆人的閒事。
劉觀背影有些蕭索,仿佛陡然蒼老了十多歲,此時的他在思考一個問題,要不還是和蘇澤和解算了,大不了把這些年收取的東西分蘇澤一半好了。
你蘇澤不是愛錢嗎,那老夫給你銀子,你總不至於還盯著老夫吧?
是的,劉觀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和蘇澤鬥的個魚死網破沒必要,關鍵魚死了網還不一定破,他不一定鬥得過蘇澤。
至於投靠趙王......還是算了吧,趙王沒多少機會的,投靠趙王更是死路一條。
等到宮門口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禁衛統領猶豫再三才走到了麻袋旁邊解開了繩子,總不能任由紀綱倒在宮門口,話說還不知道紀綱還有沒有氣。
禁衛統領解開繩子之後,露出了紀綱鼻青臉腫的臉,紀綱雙目無聲的盯著天空。
剛剛那一段時間對於紀綱來說就像是經曆了一場噩夢,自從他跟了朱棣之後,從未受過如此侮辱,被人裝在破麻袋裡麵拳打腳踢,他感覺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了。
他在麻袋中不知道挨了多少棍子,挨了多少腳,其中對他傷害最大的就是蘇澤的那幾十棍子,還有後麵一個狗東西的幾棍子,其他人倒是沒打多狠。
禁衛統領看到這一幕竟然有些同情紀綱,這特麼還是那個能讓小兒止哭的大惡人紀綱嗎,這都沒個人樣了,說句不客氣的,紀綱他老娘現在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大.......大人。”禁衛統領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