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嗟乎!李太白真不愧詩仙之稱。他的這首《蜀道難》以大氣磅礴的筆法,淋漓儘致地刻畫了蜀道之難,你看,開篇就是三個情感強烈的感歎詞,這種寫法,嘖嘖,真是神來之筆,前無古人呀”錢惟演合上詩集,猶自讚歎不已;卻未聽見任何回應,扭頭看了看臨窗而坐的元休,對他的話卻充耳未聞。“我說韓王殿下,咱們也該休息一會了。”錢惟演湊上去,俯身看元休在宣紙上奮筆疾書,寫的正是詩經首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我說你對我的話充耳不聞,原來在思春了”聽著錢惟演打趣,元休的臉微微一紅,忽而又笑道:“不許瞎說!”“是,微臣不敢”“我說惟演,咱們讀了半天書了,怎麼樣,累了吧?出去玩耍一會兒?”“這萬一過兩天楚王殿下來檢查咱們功課怎麼辦?”“王兄正在禁足呢!再說了,功課也不曾落下,怕什麼,由我擔著呢。”“行,那我去喊上張耆和王繼忠。”“哎,又不是去郊外或出遠門,喊他兩個作甚,就咱們兩個,人多了反而不便,父皇也常便服到市井體察民情呢,一句話,去不去?”“當然要去,早聽說京城的街市如何熱鬨,老實告訴你,我早就想出去逛逛體驗一下了,奈何父王管得嚴呀,機不可失,耍子去嘍!”“那你剛才還跟我裝。真是的!”“嘿嘿!”兩個人嬉鬨著走出書房。
兩個人沿著汴京城的城牆根,從朱雀門往南轉了兩條街,再往東去是潘樓街,街南是鷹店,鷹店隻接納販鷹的客商,其餘都是出售珠寶、布匹、香料、藥品的商鋪。往南通的一條巷,叫做“界身”,全是金銀彩帛交易的地方。“久聞汴梁繁華,不想這市井如此熱鬨!”錢惟演一邊駐足瀏覽,一邊讚歎。有一位小攤主笑著說:“公子有所不知,要說此時咱們汴京最熱鬨的地方,還是桑家瓦子!瓦子裡吃喝玩樂應有儘有!”“桑家瓦子?在哪裡?”元休興致勃勃地問道。“過了這條棗塚子巷再往東就是。”“棗塚子巷?這小巷名字好奇怪啊,敢情是棗子的墓塚?”那個小攤主倒也熱心,笑著說:“公子往北瞧,那裡有一座廟,是隋末英雄單雄信的墓地,墓上有棗樹,相傳這是單雄信使用的棗木槊發芽生長而成的樹,所以叫做棗塚子巷!”“原來如此,難得出來一趟,索性去瓦子逛逛?”錢惟演用眼神示意元休,兩人正是少年天性,元休會意:“這還用說嘛!”
“哎,惟演,你說咱們京城的老百姓為什麼稱這種吃喝玩樂的場所叫瓦子呢?”“瓦子,又稱瓦舍,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之意,易聚易散也。”“哈哈,好一個來時瓦合,去時瓦解,這些說書唱鼓的一開場,眾人瓦合聚之;等到結束,一哄而散,各奔東西;如此忽聚忽散,猶如磚瓦之屬;取名瓦子,當真傳神”不知不覺中兩個人走進京城最大的瓦子—桑家瓦子;但見瓦子內人頭攢動,周圍邊上一溜兒擺著各種小攤兒,當真如小攤主所言吃喝玩樂應有儘有。
說笑間,兩人已走進勾欄,從門口望去,卻見那告牌上寫的是“劉小娘子鞀鼓講書”。錢惟演笑道:“早日聽張耆說瓦肆裡有說書唱鼓的,但不知這種鞀鼓是什麼物種?看這麼多人等候,想必是有趣的。”旁邊一個人插話道:“可不是嗎,我聽說從蜀中來了一位劉小娘子,不但色藝雙絕,尤善打得一手好鞀鼓,聽說她打鼓說書,場場都有好多人捧場呢。”
說話間,忽聽一陣鞀鼓聲響,清脆悅耳。錢惟演忙拉了韓王近處觀看。隻見一個青衣少女手持鞀鼓,從布幕後飛旋而出。眾人皆眼前一亮,但見那少女目光靈動,顧盼生輝;亭亭立於場中;先是躬身施禮道:“小女子劉娥,多謝各位捧場,今天給大夥兒說一段太祖爺千裡送京娘的故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小女子在此謝過諸位了!”說完,又是躬身一禮。聞聽此言,錢惟演心下震動;這太祖爺指的可是先皇趙匡胤,說的是太祖身為布衣時路經一個破舊寺廟,機緣巧合搭救了一位名叫“趙京娘”的女子。趙匡胤看此女孤單一人,便與之結為兄妹,千裡送其回家,一路照顧,卻保持君子風度,秋毫無犯,一時傳為美談。劉娥說到京娘落難孤苦無依時,聲情並茂;眼角含淚;好似身臨其境。眾聽客也隨著她說的情節或唏噓不已,或感歎萬千。
“當年太祖爺自己身處困境,仍能夠援助素不相識的遇難女子;當真是大丈夫處事,光明磊落,令人欽佩。隻是這段往事,如今流傳於勾欄瓦肆,老百姓口耳相傳,也算上千古流芳了。”錢惟演回頭對韓王感歎,卻見元休雙眼癡迷,怔怔地看著台上的說書人。他以為元休沉浸在對先皇他的大伯的回憶懷念之中;忙拉了拉韓王的衣袖。卻發現元休並未緩過神來,口中喃喃自語:“是她,是她,螢火蟲燈籠,是她”
“各位客官,今日講書就到這裡。”但見青衣女子鞀鼓一搖,說書戛然而止,又施了一禮;卻捧了一個圓盤出來。大夥知道這是討要賞錢了;有的悄悄退出,有的摸了碎銀銅板扔進圓盤。不一會兒,劉娥已經笑吟吟地捧著盤子走近韓王麵前。其實她在台上時就已經感受到了這裡投來的關注熱切的目光。她還以為是哪個老聽客;卻是她那天在隋堤岸邊捉螢火蟲時巧遇的錦衣少年。兩個人目光相遇,電光石火之間;已是秋水微瀾,心海洶湧,相逢卻似曾相識,未曾相識已相思
“我看這公子必定是富貴人家;既然你二位眉目傳情,公子何不納了劉小娘子呢;也省的她街頭賣唱,勞苦奔波。”人群中忽有一個閒漢起哄,眾人目光齊聚這裡;元休大窘。錢惟演忙上前一步,從袖子裡取了銀兩放進盤中。張耆和王繼忠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在韓王身後,一把拉了韓王和錢惟演擠出人群。元休扭頭回望,卻見劉娥捧著盤子目送他離開,悵然若失,深情款款
“殿下,這裡龍蛇混雜,不是久留之地,咱們快離開吧,我說錢惟演,你和殿下出來也不打個招呼,讓我和王繼忠好找,萬一殿下有個什麼閃失,看你如何交代?”“不怪惟演,是我拉他出來的,我都多大了,能有什麼閃失?等等,我曾打破了她的螢火蟲燈籠;我得賠她一個!”“哎呀,我的好王爺,這事兒交給下官,咱們還是趕快回府吧,方才劉夫人就已經命令我務必趕快尋你回府,莫耽擱了!”“好吧!”元休無奈,又回頭望了望人影綽約處,對張耆說道:“回頭把我府上的燈籠送她一個,這事兒交給你了!”“為什麼又是我!”張耆咧嘴苦笑了一下。錢惟演和王繼忠笑著說:“不是你是誰,方才你說了,這事兒交給下官!親口應下的,你莫要耍賴哦!”“哎呦,好王爺,我答應了,隻是眼下你趕快跟我回府,再不回去,劉夫人說不定要扒我的皮呢!”三個人看張耆的一張苦瓜臉,都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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