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則起義的爆發,本質上在於帝國貴族、官僚的腐化墮落,士大夫地主階級的不斷膨脹,導致對百姓壓榨剝削的加劇,當連續的天災降臨,食利階層趁機興風作浪,地方官府則處置遲緩失當,再在「彌勒教義」的蠱惑下,方在河北,這個漢帝國自建國以來便是核心統治區域的地方,爆發了一場規模龐大的叛亂。
為了平定河北叛亂,朝廷也耗費了巨大代價,調兵十數萬,前後靡費上千萬貫,官民死傷數十萬人,並且從事實上,打破了範仲淹對朝局的平衡協調,使他放棄了更為深入的改革改良。
到最後,範仲淹罷相,還與河北叛亂有直接關係
而在河北旱情終告緩解,叛亂逐步戡定的同時,在帝國繁華富庶的東南地區,在每年向京畿輸送大量財稅、糧米的江淮,也發生旱情了,嚴重程度,比之河北也不弱。
有河北之亂殷鑒在前,朝廷也再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了,又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江淮救災賑民事務上。雖然這個過程中同樣醃臢事不斷,但在江淮諸統治階級有意識的防備與控製下,兩地方才沒有出大亂子。
而比起河北,發生在江淮的旱災,對帝國的影響實則要更大,從後麵的發展來看,深深地改變了帝國的政治態勢。南風壓倒北風,也正是以此次江淮大旱為轉折點。
東南地區,在帝國的財稅版圖中,一直占有重要支柱地位,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有足夠的數據支撐。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然而,立國百年了,作為東南地區利益代表的帝國貴族、官僚、士族們,卻並沒有得到相應的政治地位,帝國最上層的統治資源,依舊牢牢地被傳統的北方軍功貴族與北士集團所占據。
這顯然是一個極其深重的矛盾,尤其在東南經濟發展日益抬頭,到北方集團都不敢側目、無法壓製的時候,就更尖銳了。
而江淮大旱在當時,最直接的影響便是,百萬人口的開封、洛陽兩京,開始缺糧了。京邑之中,糧價高企,民怨沸騰,朝廷也針對性地采取了措施,比如開放官倉,比如從兩湖、關內、川蜀調糧,甚至專門出台政策,鼓勵商賈從海外封國糴入糧米
但這些舉措,加大朝廷支出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造成關內、兩湖、川蜀地區百姓的負擔,中樞朝廷還是有節操的,但實在防不住一連串的人上下其手
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地方的社會、階級矛盾也隨之加深,尤其是關內道,而關內的影響是能夠輻射整個西北的,於是民情複雜的大西北,在安寧了幾十年後,又開始滋生動亂了。
當然,很多深層次的矛盾與影響,距離其爆發,總是需要足夠的時間發酵與相應契機的。而在正統十一年後帝國中樞,卻不得不因江淮大旱,好好算一筆政治經濟賬。
京畿缺糧,蓋因江淮大旱,東南輸京糧米減少,而朝廷解決的辦法,卻嚴重依賴於南方道州,包括從南洋封國購入的糧食,也主要是從江海關入關,再轉運進京。
因此,在範仲淹秉政後期,在帝國朝堂中樞,已經不得認真對待南方統治集團,不得不正視來自南方貴族、官僚、士族更多的聲音與訴求。
總結得來說,範仲淹秉政期間,在大漢帝國統治上層,南方正式開始蓋過北方,這是經濟與政治相結合帶來的重大變化。
且不提那些不斷南下,並在漫長的歲月中與當地結合的北方籍貴族帶來的影響,就範仲淹,他便是南臣,能夠當上尚書令,就已經說明趨勢了
而這種變化,對大漢帝國的統治影響,尤其對其統一性與穩定性,利弊如何,恐怕還需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