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杉樹枝,隨風搖曳。
竹席慢慢卷起,燈籠悄悄點燃。
三位分彆鎮守在三大鎮座的女宮司,命令代宮司,稻荷神代前來覲見。
身穿白裳緋袴的美少年,提著燈籠為白衣的代宮司引路。
等二人到了儘頭,代宮司跪坐在庭院中,向著大殿裡的三位鎮座宮司朝拜。
“奶奶大人,母親大人,嬸嬸大人,不肖女稻荷神代前來覲見。”
大殿的中央,被稱為姑姑大人的三宮司,身穿黑色冕服的稻荷靜代,此時拿起手頭的折扇,指向庭院裡低頭的宮司少女,微笑道:
“此地並無外人,隻我與你母親,祖母三人,神代請抬起頭來。”
白衣代宮司,稻荷神代並不理會,而是等待著坐在中央的祖母,以及左側的母親發話。
同樣身穿黑色冕服的母親大人側首看向中央的祖母。
一樣是黑色冕服的祖母大人眯著眼睛,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
不多時,鼾聲響起,祖母大人的腦袋向右一歪,顯然是在小憩。
兩位宮司,以及代宮司全部正襟危坐,不敢打擾,等著祖母大人醒來。
時間來到七點。
這個時間,稻荷大社已經不準參拜,信徒們已經依次離開。
數百名白衣神官,兩兩一組,抬轎子一般,抬著沉重的賽錢箱,來到社家宅邸之外。
帷幕將社家宅邸的門戶圍住,上百個賽錢箱,依次被神官們抬起,傾倒出硬幣、紙鈔、甚至是巨額的支票,不多時已經壘出一座半人高的小山。
一個月裡,隻是運送到銀行的手續費,就要五十萬日元。
嘩啦啦的響聲,驚動了沉睡中的大宮司,稻荷加代。
慈眉善目的奶奶,稻荷加代哼著《竹田的搖籃曲》,右臂壓在膝蓋,右手托著下巴,緩緩睜開渾濁無神的雙眼。
“又是一個豐收日……每每聽到賽錢箱的聲音,便得無上法悅,善哉善哉。”
“這全都是因為母親大人治理有道。”母親稻荷洋子奉承道。
姑姑稻荷靜代也奉承道:“稻荷三峰之喜樂安詳,全在母親一念之間。”
稻荷加代卻把目光,緩緩對準了庭院裡跪伏的孫女稻荷神代。
在眾多孫女之中,她隻將此人拔擢,便因為此人最能摸清楚自己的心思。
“神代呦,為何不說話?”
兩隻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軟弱無力的笑容,慈祥到令人想去親吻。
可那位跪坐在大殿之下的代宮司,稻荷神代依然不敢抬頭,隻是優雅而小聲地說道:
“祖母大人正在思考稻荷神社的未來,神代不敢打擾。”
“那麼,你知道,我在思考什麼嗎?”
這時稻荷神代才抬起頭來。
清澈如泉水般明亮的黑色眼睛,乾淨到能夠夜間反光的方框眼鏡,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感到失禮的微笑。
俊朗清秀的書生少女,此刻挺直了腰板,直視著大宮司那雙渾濁的眼睛。
“祖母大人正在思考稻荷神社是否到了迎神的時候,畢竟,在一些特殊的年份,我們偶爾也會需要冊封一位擁有偉力的神明大人。”
帶著笑意的清朗聲音,立時讓稻荷加代露出欣慰的笑容。
“靜代的意思呢?”
三宮司稻荷靜代低頭道:“是,我以為,區區太秦氏旁支的狐使,並無資格入我稻荷家的門戶。平安時代,那樣的狐狸根本沒有資格參拜稻荷大神。而今是人類的時代,半人半狐的妖怪,也想脫掉代畜生道的尾巴,登臨鎮座,冊封為神,就算對方是太秦氏的後代,但如今執掌稻荷信仰的,是我們稻荷家,我們可是純種的人類。
唯有我稻荷家的財富與權力,能夠支持信仰千年不敗。好不容易剔除了狐狸的血脈,冒然引入,可能會導致稻荷家落入與大西家、羽田家相同的下場。”
“洋子怎麼說?”
二宮司稻荷洋子回答:“我起初是同意這門親事的,稻荷神社的社家神使曆來都流淌著狐狸的血脈,一百年前,大西家絕嗣,本該由羽田家繼嗣,但作為淚橋稻荷神社的羽田氏滯留在東京,因此由我們改氏為稻荷,代管伏見稻荷神社,但是,目前也隻能反對這門婚事,且不說引入狐狸血脈極有可能會落得大西家一樣的下場,導致後代稀少,眼下京都財政危機,對方有波士頓財團的背景,冒然迎娶對方,作為神代的丈夫,實在不妥。恐怕會讓其他社家恥笑。”
奶奶稻荷加代:“這可是十年前立下的婚約,對方是幼年的神明,還願意付出了十億日元的嫁妝……”
三宮司稻荷靜代十分果決地回答:“毀約,現在是人類說的算。請神容易送神難,而且京都之地的神官,也不是第一次弑神。”
二宮司稻荷洋子說道:“禮金退還,同時附帶謝罪禮,當此危急存亡之時,神代迎娶外國人養育的狐狸,存在風險。”
三宮司稻荷靜代說道:“神代怎麼說?”
兩人齊齊看向大殿外的代宮司,卻發現女兒早已起身離開了宅邸。
冕服被整齊地擺在庭院的位置上,離開時,女兒隻穿著內襯的白色深衣。
大宮司稻荷加代挪動羸弱的身軀,按著地板,艱難起身,一左一右兩位宮司立刻上去攙扶。
“那孩子,已經向我行過禮,她不會受你們左右,此次不是去東京,就是去大阪。”
“那母親大人的想法呢?”
“當然是以稻荷家的安危為要,這邊已經統一了意見,還要看霞關那邊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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