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魏廣德回府,下轎出來後,張吉就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爺,今兒下午成國公府、英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都派人來送了帖子,說當家人要過來府上一敘。”
聽到一下子來家裡三個國公,魏廣德就是眉頭一皺。
“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兒嗎?”
魏廣德剛才已經想過了,貌似最近沒什麼事兒招惹到勳貴啊。
就算涉及到權貴田畝清丈一事兒,這個時候難道他們還沒看出來,瞞是瞞不住的,找他也沒用。
“這個,他們府上管家過來後,下麵人也問了一嘴,他們都說不知道。”
張吉小聲答道:‘不過,我估摸著事兒沒那麼簡單。
平時一位府上來人還能說正常,一下子京城裡的國公都找過來了,這不管怎麼看都不對勁。’
魏廣德已經從張吉手裡接過三家的拜帖,不過翻看到成國公府拜帖的時候還愣了愣。
因為上麵不是成國公,而是直接寫的世子朱應楨。
片刻後,魏廣德才反應過來,這個叫朱應楨的應該就是原成國公朱時泰的兒子,也就是朱希忠的孫子。
萬曆元年,朱希忠病死。
萬曆二年,其子朱時泰四月襲爵,然後九月病故。
然後,自然就輪到朱應楨襲爵。
不過朝廷有規矩,未滿十八歲不襲爵,所以朱應楨隻能是以成國公世子的身份掌管成國公府,成為事實上的成國公。
想到這裡,魏廣德忽然對張吉問道:“成國公府世子朱應楨年歲幾何?我記得還不到十五吧。”
魏廣德納悶了,幾位國公跑自己這裡來,難道是為了幫朱應楨,讓他儘快襲爵?
可也沒這個道理,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就算他掌著內閣,也沒辦法幫他辦成這個事兒,禮部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正常情況下,朱應楨滿了年齡,禮部自然就得給人家辦理襲爵。
不辦,或者刻意拖延,禮部那些人就彆想繼續留在官場混了。
雖然大明朝政是文官在掌控,可皇帝也是絕對不會縱容文官欺壓勳貴的,更彆說還是成國公這樣的一品國公。
“有十五了。”
張吉想了想就說道。
隻能說,因為沒有正是襲爵,所以成國公府這兩年就比較低調,所以魏廣德才感覺有些陌生。
畢竟,當年朱希忠時期,許多儀式嘉靖皇帝都是派他做為皇帝代表進行的。
好了,現在這些差事兒,大多都落在定國公徐文璧和英國公張溶頭上了。
“那你準備一下,晚點人過來好生招待。”
魏廣德說了句,快步走進了後院。
魏廣德走進後院,徐江蘭就迎來過來,還關心起朝廷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怎麼,知道今晚三位國公爺要到咱家來,所以緊張了?”
魏廣德一聽就猜到了,府裡的消息怎麼可能瞞得過這位當家主母。
“是啊,忽然一下子都跑咱家裡來了,那肯定是有事兒。”
徐江蘭也沒遮掩,直接就說道。
你要說定國公跑家裡坐坐還正常,不管怎麼說都是親戚,可英國公和成國公也一起來,那肯定就是關係到勳貴的事兒了。
“嗨,彆想那麼多,晚上我去見見他們就知道了。
反正最近朝堂上,也沒什麼事兒和他們有關係。
如果硬要說有,那也就是清丈田畝的事兒了,或許他們幾家在外麵還有許多田莊吧。”
魏廣德反正想不到勳貴那邊有什麼事兒,會讓三個國公跑到自己這裡來。
金陵的魏國公府上知道清丈田畝之事,也隻是來信問了一句。
魏廣德言明利害,闡述了事關朝廷千秋大事兒,所以就算不支持,也彆搞小動作。
無非就是多出一些銀子而已,不過身外物,即便魏國公府每年耗費巨大,也不可能拿不出一點稅銀。
實際上,到現在為止,新稅法到底是按照地方開支自行確定還是江南、江北按照田地等級統一征稅,還沒有具體章程出來。
魏廣德是希望田畝清丈以後,直接定下田地等級,征收統一賦稅,不管田地最後落入誰的手裡,都按照一個標準征稅。
這樣,直接避免跳出土地兼並的問題。
你可以大肆兼並土地,但這塊田地對應的賦稅,你都得按照朝廷額定賦稅繳納。
有了田地數據作為基礎,朝廷每年的賦稅就有了基本保證。
除非遇到天災,朝廷豁免地方賦稅,否則都必須按照這個數字把稅銀交上來。
不過現在大明可不是這樣的製度,朝廷隻管自己收稅而不管地方官府開支,所以地方上會根據需要向當地加派雜稅。
這就導致遇到清廉的官員,地方百姓承擔的賦稅就少,而遇到貪婪的官員,大肆苛稅,百姓承擔的賦稅就很重。
地方官府對稅賦的權利太大,魏廣德認為應該收回。
按照州府縣,確定地方每年的財政支出,有收取的賦稅裡分成留在地方,層層分成上繳,最後到朝廷。
想法雖好,可是他也知道,一旦這麼定下來,就等於斷了下麵那些官員撈銀子的來路。
想撈銀子,可不就是想方設法增加雜稅、攤派,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是這麼來的。
收了地方加稅的權利,可以想象地方官員非和他拚命不可。
彆說魏廣德,就連張居正當初聽到魏廣德的想法,也是躊躇不已。
關鍵,各個地方情況不同。
富裕的地方還好說,一些支出找地方上豪紳湊湊就行,可遇到窮地方,怕是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亂子。
就是該修不修的工程,官府說沒錢也湊不出錢,最後出了大事兒,算誰的鍋?
不過到到了晚上,魏廣德見到三位國公聊起來意才愣了愣。
手裡拿著定國公徐文璧遞過來的毛呢,他都有些驚呆了。
“意思是,你們也想做這毛呢的生意?”
魏廣德遲疑著問道。
“是啊善貸,你不是一直和我們說,田地裡能刨出多少銀子出來,還不如專心像你一樣,辦工坊往海外賣商品。
我們可是聽你的,這幾年都沒有再購買田地這些,都是拿銀子辦工坊去了,就連鹽引生意,我們都沒有再做了。”
定國公徐文璧就代表勳貴開始訴苦道,“雖然我們都是勳貴,看著都是家大業大的,可開銷其實也很大,要是沒有個進項,府裡就困難了。”
魏廣德看著三個人,張溶年紀不小了,四十多奔五十歲的人,徐文璧三十多,和他年歲相仿,再有一個朱應楨,十五歲的娃娃,覺得有些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