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有一份奏本,請叔大兄先看看吧。”
下午散衙前,首輔值房裡,三位閣臣又按照之前的慣例來到這裡,把一些吃不準但又不是特彆緊要的奏疏帶過來,大家商議著給出票擬或者意見。
魏廣德拿出來的,自然就是那份兵部送來的文書,詢問緬王等敵酋被押解到京後該如何處置。
定下來處置策略,才知道該交給刑部還是由禮部著手操辦獻俘大典。
張居正接過文書快速翻看起來,臉上神情並沒有變化。
等他看完後,從表情上是看不出此時他的態度的,而他也隻是隨手遞給了旁邊的張四維,說道:“子維也看看吧,說說意見。”
文書傳遞到張四維手裡,他看了眼其上內容,也是絲毫不驚訝。
早就知道西南明軍活捉了敵酋緬王莽應龍和其子,還有一大堆緬甸大部族首領,這些人也是這次力主攻明的主腦,現在落到明軍手裡,自然是不能輕饒的。
不過,張四維之前也確實沒考慮過該如何懲治他們。
畢竟,涉及兵事,以前都是魏廣德在主導,少見的這次魏廣德把事兒拿到這裡來商議。
等張四維看完後,抬眼看著魏廣德小聲問道:“魏次輔,不知你是有何顧慮?”
他明白,彆看那什麼莽應龍在南洋似乎很牛逼,現在落到大明手裡,生死還不是在他們一念之間。
魏廣德拿不定主意,那肯定是有什麼顧慮,讓他不好做出取舍。
魏廣德聞言點點頭,說道:“殺莽應龍很簡單,但是我不得不考慮南洋及周邊藩國的反應。
雖然我們大明視緬甸為我大明分封的土司,算不得一國,但他們不這樣看,緬甸那就是個獨立王國,和他們一樣的。
否則,當初緬甸東攻老撾、暹羅,那是不是就是我大明在出手打他們?
而且,如果緬甸宣慰司是大明領土,那老撾呢?
是不是我大明在內戰?”
魏廣德說到這裡就一陣苦笑,隻能說明初對緬甸方向那些實權土司的冊封太過草率,雖然給了大明管理當地的機會,但也留下諸多禍患。
“善貸,此事”
張居正開個頭,卻也啞住。
大明做什麼事兒,都要先講個理,法理上得說得通。
緬甸方向幾個土司頂著“三宣六慰”之名,也實際上是行“朝貢”之實,從大明對緬甸宣慰使的稱呼也能看出,實際上大家私底下都稱其為“緬王”就能看出。
宣慰司和承宣布政使司是不同的,明朝時承宣布政使轄區是地方一級行政區,簡稱“布政使司”、“布政司”、“藩司”,不稱“行省”,在正式文件中,也避免使用元朝的“行省”一詞。
明代的宣慰司,是在取銷蒙元時期內地宣慰使、宣撫使的基礎上形成的,進而成為專門針對少數民族地區的管理機構。
其隸屬關係為布政司下一級地方行政機構,有一定的自主權,但是其行政、軍事和司法又處於該地區三司及後來督撫、鎮守總兵的嚴格監管之下。
司長官的襲替必須要經過朝廷的任命,隨時服從朝廷征調,定期對朝廷進行朝覲納貢,土兵要聽從朝廷的調撥。
但“三宣六慰”又並沒有按照這個規矩來,雖然司長官的襲替依舊要經過朝廷的任命,但其他基本上都不必遵守。
相對來說,老撾宣慰司還數十次主動進行朝貢,而緬甸,自始至終進行的朝貢次數屈指可數,完全遊曆於大明之外。
雖然名義上,其歸屬雲南布政使司管轄,但實際上根本就管不到對方。
“善貸,你是覺得嚴懲緬王,可能影響到南洋及西洋諸國對我大明的看法?”
張居正忽然插話道。
“是啊,到底該如何看待莽應龍的政治地位,著實讓我頭疼。”
魏廣德坦言道。
“既然我們是把緬甸視為是我大明疆域,那就不用去管彆人的看法。
眼睛長在他們身上,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張居正這話,是學魏廣德早前說過的話,自己說出來倒是覺得很有意思。
“我們隻按照對我大明最有利的說法去用,對我們有利的就拿出來用,不利的就不說就好了,他們還該追問否?”
張居正繼續說道。
或許,因為這次的“奪情”,讓張居正的心終於硬起來。
臉皮、麵子這些東西,要來做什麼?
“留下他們,終究是個禍患,不如一了百了,先除之而後快。”
張居正直接說出他對此的看法,準備直接把人都處置了。
魏廣德和張四維都隻是深深的看了眼他,就紛紛點頭。
“那就讓禮部準備獻俘大典,把他們除掉,也讓藩屬國都看看,背叛我大明的下場。”
魏廣德先前隻是擔心處死緬王等人會讓其他國家認為大明太過殘暴,不利於以後大明的外交。
試想,如果彆人處處防著你,就算你無心對其有歪心思,也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實際上,魏廣德還真沒有繼續向外擴張的意圖,而隻是想把大明的海外藩屬國經營好,避免他們淪為歐洲人的殖民地。
嗯,他們,隻能留給大明。
“這次除了藩屬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是否也要邀請?”
魏廣德忽然問道。
說到這裡,魏廣德還想起之前他和譚綸等人聊天時提到大明下西洋活動,可能觸動了葡萄牙人的利益。
雖然他們打算先防備著一手,儘量先不和歐洲人爆發正麵衝突,但這事兒還是得在內閣知會一聲才好。
於是,在張居正和張四維說話前,魏廣德又把之前和譚綸他們聊天的事兒說了下,注重強調海外了解到的情況,特彆是葡萄牙人自西方而來,而西班牙船隊自東方來,在東方還有一塊比大明遼闊無數倍的廣袤大陸被西班牙人征服的事兒也一並說了。
“東方真有這麼的大陸?”
張居正還在震驚之餘,張四維先反應過來,反問道。
“確實有,西班牙人帶著成船的銀幣從東麵那個大陸過來和我大明進行交易,采購南洋的香料,那些金銀其實都是那片大陸所開采。
錦衣衛和南海水師都已經確定西班牙人‘珍寶船’的存在,他們每年來呂宋一次,運來大量銀幣。”
魏廣德開口道。
“我們能去嗎?”
張居正忽然問出一個讓魏廣德始料不及的問題來。
“去是一定能去的,就西班牙國家的體量,他們能控製多大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