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魏廣德值房裡,戶部尚書張學顏、工部尚書朱衡、兵部尚書譚綸全部都在,一起的還有三部負責部務的侍郎、郎中等人,把魏廣德不小的值房擠得有些擁擠了。
魏廣德一邊坐的是張四維,另一邊則是陳瓚這位都察院左都禦史。
“那就這樣吧,已經造好的戰船隨船隊出海護衛,到了舊港就劃入俞大猷節製。”
說到這裡,魏廣德看向左邊第二位,也就是陳瓚下首的一個清瘦老者笑道:“石汀公,你看如此是否合適?”
“魏閣老,如此安排再恰當不過了,養實沒有意義。”
那老者起身,一身緋色官袍,樂和和對魏廣德說道。
“一行一路跋涉,其實我最擔心還是石汀公身體,是否吃得消。
此行怕是一走就是兩年,又多是水路。”
魏廣德略帶關心的說道。
“嗬嗬,魏閣老多慮了,我殷養實身體還不錯,前日剛到京城也沒有任何不適之感。
說實話,大明南北我都呆過了,還真想在這有生之年能出去走走,看看。
禮部舉薦,倒是讓殷某不勝歡喜。”
說話之人,正是剛從南京抵京的殷正茂,而今日就是魏廣德召集有司對大明百年後再次出海進行的一次內閣會議。
如今距離魏廣德提出派大明水師南下,再赴西洋過去已經半年,船隊也到了馬上即將出發的時候。
今日召回殷正茂,不僅是最後的商議,查漏補缺,也是宮裡想要囑咐殷正茂一番。
雖然現在的殷正茂年逾六旬,但是精神矍鑠,身體硬朗,絲毫看不出大部分官員到了五六十歲以後身體機能全麵退化的情況,顯然身體一直打熬的不錯,也難怪這位會成為西南地區大明的柱石。
不管西南亂成什麼樣子,高拱和張居正都會想到派他去維持地方。
值得一說的是,張居正還是這位殷正茂的同年,他能一直在朝堂活躍,無視外界對他貪腐的猜疑,也不是完全沒原因的。
“那就好,石汀公儘快處理好家事,就儘快出發。
戶部那邊已經把貨物儘數調集於寧波,海船兵部也已經準備妥當,水手也都是抽調精壯組成,可保船隊無憂。”
魏廣德笑道。
“魏閣老,還有一事,養實務必要問清楚。”
殷正茂點點頭,昨晚雖然有接風宴,但大家都說的含蓄,並未提及更多公事。
現在是公開場合,自然要把一些話先說好。
“養實之前已經在南京看過兵部送來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記錄,其中多有提及在最初下西洋時旅途遭遇。
有心懷叵測之人,惦記我大明海船上裝載的寶物,欲發難。
若本督此行也遭遇其人,該如何應對?”
殷正茂的話讓魏廣德一愣,他話裡說到的事兒,魏廣德當然知道,但他卻從未放心上。
那時候消息閉塞,大海猶如天塹般隔絕各國往來。
即便那時候有海商,也多是沿海岸線而行,所以鄭和遭遇危險多來自島國,他們對大明幾乎完全沒有認識。
“石汀公的意思是?”
魏廣德遲疑著問道。
“朝廷是否能夠殷某臨機專斷之權,對居心叵測之國,可以放手懲罰。”
殷正茂的話,把魏廣德嚇了一跳。
知道殷正茂打仗厲害,可自己隻想讓他去西洋轉轉,一方麵以官方名義進行貿易,打破百多年來的隔絕,另一麵自然是帶回那些國家的國主和使者,把小皇帝的婚禮辦得熱熱鬨鬨的,壯壯國威。
可你殷正茂想的是什麼?
“石汀公,這次西洋之行可不是打仗去的。
有三寶太監威名,哪有什麼不開眼的人還敢對我大明水師不軌。”
魏廣德急忙道,想要打消殷正茂的打算。
“魏閣老,我也是為了以往萬一。
你也說了,這次西洋之行怕是一走就是兩年,若遇突發事件,根本來不及向朝廷稟報。
某雖有臨濟之權,可此行海外都是遭遇西洋諸國,若沒有懲治一些不聽話的王國,請問我如何行使權利?”
殷正茂義正辭嚴問道,“何況之前你也說了,此行凶險,最要提防西夷船艦。
若西夷真出兵船攻我,難道就隻被動防禦不成?
這可有失國體啊。”
殷正茂的話有理有據,隻是魏廣德初聞覺得不妥,特彆是這個時候。
殷正茂的船隊出海,打的旗號是傳諭萬曆皇帝大婚的喜訊,怎麼能說打就打。
“石汀公,你到底是要什麼?難道還要陛下下旨,準你自行決定是否覆滅西洋諸國?”
魏廣德聽出來殷正茂話裡的意思,似乎有其他意思,隻能直接問出口。
“內閣所求,無外乎展示我大明國力強盛,邀約西洋諸國來我大明觀禮陛下大婚。
想昔日大唐強盛之時,萬國來朝,約摸超二百國使者前往長安叩見。
但如此盛名,也是大唐滅三十國所積攢而來。
我朝仁義,向來不喜歡如此,令百姓生靈塗炭,但若有不開眼之人藐視我朝,難道還不能出手懲戒了?”
殷正茂開口問道。
魏廣德聞言一抬手,隨即馬上說道:‘石汀公的意思,難道對於西洋不服我朝的藩國,就要出手懲戒,強令其國主來我大明覲見?
不至於,不至於。’
“不見得,魏閣老,早先按你所說,如今大洋之上西夷和葡夷兵器最勝。
想來我大明不出海的百餘年裡,許多西洋諸國已經倒向他們,所以完全可能出現他們藐視我大明天子的情況。
我此次西行,怕也會遭遇葡夷遣人惡意破壞,帶頭抗拒。
試想,一旦有國如此,其他國家有樣學樣,我此次西洋之行定然會無功而回,朝廷期待萬國來朝的盛況,怕是會生變故。”
殷正茂解釋道。
大明離開海洋的時間太久,最近雖然重新回歸,可威勢大不如前。
又有西班牙、葡萄牙珠玉在前,西洋諸國還真未必要仰仗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