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笑著接話道。
“你們都是一榜的同年吧,丙仲,你應該還是那一年的探花。”
魏廣德邊走邊笑著說道。
“是啊,十多年了,有時候想起,仿佛還在昨日。”
餘有丁笑著附和道。
魏廣德是知道的,申時行和餘有丁私底下聯係不少,畢竟當初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探花。
至於榜眼,好像是王錫爵。
不過在萬曆六年,因為“奪情之爭”,王錫爵辭了官職回鄉省親去了。
說實話,當初要張居正回鄉守孝的人,未必是他的敵人,就比如這王錫爵,其實也是為了他好。
王錫爵是蘇州府太倉人,和徐階算是鄰居,兩人關係不錯。
據魏廣德所知,王錫爵回鄉後,還跑到華亭去見過徐階,或許也是希望說動徐階給張居正寫信,讓他回家丁憂。
徐階有沒有寫信給張居正,魏廣德就記不得了,但是反正張居正是沒有回去。
匆匆回鄉也隻是安葬父親,耽擱了小半年時間。
但是顯然,張居正在這次事件中德性確實有虧。
三人隨意閒聊,往轎子那邊走,魏廣德忽然想到一事,隨即就對餘有丁說道:“明年大比,禮部要做好準備。
今年因為科舉那件事兒,耽擱了不少時間,而歲尾朝廷可能還有大動作,我希望最好不要出現推遲科舉的事來。
對了,和兵部那邊接洽情況如何?”
“魏閣老,你交代下來後,禮部就和兵部多次商議過了,他們對各省考生都已經做好路線布置。
南方沿海考生會坐船北上,從海路直達上岸.”
魏廣德把當初那事兒交代給兵部和吏部處置後,後麵就沒在管。
反正現在各地還在進行院試,準備鄉試,時間還早。
不過,魏廣德其實最擔心的還是歲尾大軍自鬆江府和山東出海進攻倭國,這幫考生的反應。
南方考生,對於報複倭國應該是最能接受的,畢竟當初倭亂他們是親身體會的。
而北方和內陸省份的舉子會作何反應,現下可不好判斷。
站在轎旁,魏廣德聽了餘有丁對科舉的安排,還算滿意。
至少,餘有丁張口閉口都是按照魏閣老的指示做事,態度是沒的說。
“科舉是掄才大典,國之大事,做好了,與國有益,朝廷也不會吝嗇賞賜。”
魏廣德看了眼餘有丁,笑著說了句。
感覺到了,申時行帶著餘有丁在這裡等著,就是想要讓他好自己交流,目的不言而喻。
魏廣德對此倒是樂於接受,餘有丁終究是朝廷預備的儲相,能力出眾,隻要這次不犯大錯,殿試之後肯定是要封賞一番的。
至於入閣,短期內肯定沒可能。
因為內閣等潘晟到來,又恢複到四人,沒有補人的必要。
魏廣德是這麼想,因為他沒有料到有些事會發生的如此快速。
就在張居正離京三日後,都察院浙江道試禦史雷士楨就上奏彈劾內閣閣臣潘晟“結黨營私”,指控其在兩次出任禮部尚書時多次乾預各省鄉試,利用科舉討好各地士紳為其張目。
第二日,禮科給事中王繼光、禦史郭惟賢再次上奏,指控潘晟“結黨營私”,請求將其罷免。
入夜,魏府書房裡,張吉躬身站在他麵前。
“按你這麼說,這事兒隻是張四維在指使,沒有馮保的參與?”
魏廣德開口問道。
隨著張居正致仕,京城官場暗流湧動。
據魏府查知,似乎張居正舉薦之人選,和馮保之間發生了齟齬。
馮保希望張居正另外推薦人入閣,而不是推薦潘晟。
隻是,張居正這次沒有聽從馮保的意思,堅持了自己的判斷。
張居正為什麼推薦潘晟,二人之間的關係,說實話,魏廣德也很好奇。
要知道,原本是在張居正死後,張黨才四分五裂。
一部分人倒向馮保,一部分人則倒向張四維、申時行。
可現在什麼情況,張居正雖然身體眼看著不好,可人還在,隻是回鄉,旗下人馬就分崩離析,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是的,人走茶涼,在張居正辭官後,一係列依附於他,期望獲得其賞識而升官的官員們已經把賭注收回,各自尋找新的靠山下注。
這茶涼的速度,怕是張居正自己都沒有想到。
其實魏廣德之前已經注意到馮保和張四維的小動作,吏部侍郎王篆,負責官員考核大權的重臣,就選擇倒向馮保。
按照張吉所說,王篆在張居正確定致仕,不再繼續留朝為官後就倒向馮保,不僅交出和張居正等人的往來密件,還附贈“南海明珠一鬥“。
顯然,這就是他主動遞給馮保的“投名狀“。
“還有其他消息嗎?”
魏廣德輕輕搖頭,又問道。
“今晚禮部尚書徐學謨去了張府。”
張吉又小聲說道。
“徐學謨去見張四維?”
魏廣德眉頭一皺,他是禮部尚書,如果說之前禦史指控潘晟“結黨營私”還可以說是風聞奏事的話,那徐學謨如果摻和進去,怕就未必自是嘴上說說,說不得潘晟在任上留下什麼首尾被人逮住了。
“嗬嗬,哈哈哈.”
魏廣德先是輕笑,隨即忍不住大笑起來。
“為了一個入閣的機會,大家都忍不住了。”
魏廣德輕聲說道,“實在想不到,連徐學謨也會摻和進來。”
“看來,馮保希望叔大舉薦王篆,隻不過他沒答應。
而徐學謨也想入閣,為此不惜聯合張四維一起扳倒潘晟。”
魏廣德大致理清楚情況了,隻不過張居正或許以為他編織的權利網在潘晟入閣後還能維持兩年吧。
所以,並不是事先召回潘晟,而是自己先離開。
“太自負了。”
魏廣德又評價道。
“臨清那邊還有消息傳來,是剛送到半個時辰的消息,張閣老的座船停靠臨清,還在城中尋找名醫上船為閣老診病。”
張吉又小聲說道。
“哦?”
魏廣德聞言點點頭,總算知道張居正離京為何如此匆忙,都等不及潘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