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乾媽他們呢,現在都安全了?”
“嗯,他們已經到南鐵賓館了。”
趙國硯點了點頭,一看海新年手裡莫名多出個包裹,便問:“你找到你乾爹了嗎?”
海新年忽然垂下腦袋,悶悶地說:“找到了,但是……姑奶奶恐怕挺不住了。”
“什麼?”趙國硯瞪大了眼睛,急忙追問,“誰乾的?”
海新年沒有回答,隻是掂了掂手上的包裹,示意凶手已經斃命。
“那你乾爹人呢?”趙國硯又問。
海新年說:“我乾爹沒事兒,他現在隻想陪姑奶奶待會兒,就在……”
話猶未已,猛聽得不遠處乍響一片喧囂吵鬨。
兩人同時一驚,急忙側身張望,卻見暗巷儘頭,忽有人影攢動,正跌跌撞撞地朝這邊狂奔而來。
趙國硯立刻將海新年推進拐角,隨後扯住韁繩,連人帶馬,一並躲藏在陰影裡。
正要悄然退去,以免節外生枝,卻聽胡同裡那群人突然奔命呐喊:
“這邊沒人,快來快來!”
“三哥,這邊安全,趕緊過來呀!”
“好,你們先去開路,我馬上就到!”
緊接著,便是“砰砰”兩聲槍響。
趙國硯可以確信,在方才的喧嘩吵鬨中,他聽見了李正西的聲音。
可是,還不等高聲報號,緊促的腳步聲便已殺了過來。
一個十八九歲的愣頭青,手裡拎著鎬把,突然現身拐角,猛見身旁有人,二話不說,當即掄起鎬把,直朝趙國硯的麵門砸下去。
趙國硯眼疾手快,側身一閃,隨即箭步靠近,左手按住那人小臂,右手支肘,抵在那人喉頭,直接將其逼到牆邊,厲聲嗬斥道:“彆打,自己人!”
沒想到,這愣頭青不是練家子出身,逢此血拚之際,心慌身也亂,竟當即大喊道:“弟兄們,彆過來,這邊有埋伏!”
“媽的,瞎叫什麼!”
趙國硯一記掃腿,將那愣頭青踢翻在地,順勢奪了鎬把,並不露頭,隻在拐角裡高聲大喊:
“西風,奔這邊來!”
話音剛落,拐角處先衝出來幾個靠扇幫,都已殺紅了眼,一見這邊有人,不分青紅皂白,作勢就要殺過來拚命,好在趙國硯喊得及時,眾人方才一怔,有麵熟的眨了眨眼,認出來人,終於收手作罷。
“彆打了,彆打了,是咱們自己人!”
靠扇幫應聲停下腳步。
有幾人回身張望,連忙改換口令,聲明這邊安全無恙。
但更多弟兄卻仿佛是泄了勁的發條,背靠在牆壁上,卻聽“噗通”一聲,頹然癱坐在雪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頭頂上不斷有熱氣蒸騰,或是汗水,或是尚未凝固的血液。
歸根結底,這群靠扇幫平時也沒怎麼打過群架。
不是練家子出身,又沒有趁手的兵刃利器,緊忙趕來馳援,願為江家舍命斷後,還是看在李三爺往日的恩義情分,火拚起來,全憑忠肝義膽,外帶一身莽撞,實在難以奢求更多。
趙國硯閃身出來,順勢看了看前頭這幾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已掛彩。
“你們三哥呢?”他皺眉問道,“說話呀,李正西人呢?”
靠扇幫點了點頭,抬手指向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在……在後麵,後麵還有……還有幾十人呢!”
趙國硯持槍上膛,轉頭囑咐道:“新年,把馬看住,我去前頭看看。”
“哎,不是,我這邊還有事兒呐!”
海新年叫了幾聲,無果,便隻好心急火燎地原地等候。
趙國硯逆流朝著胡同儘頭奔走,一路左躲右閃,又看見不少負傷掛彩的靠扇幫,同時疾聲呼喊:
“西風!喂,看見你們三哥了嗎?西風!”
這一次,喊了沒幾遍,終於聽見不遠處傳來回應。
“老趙——老趙!”
靠扇幫突然向兩側散開,卻見李正西和石頭兩人走過來,分彆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兄弟。
“老趙,快過來搭把手!”
李正西呼哧帶喘,看樣子也相當狼狽。
趙國硯走過去幫扶一把,忙問:“西風,後頭還有人往這追嗎?”
“沒有了,打散了,都打散了。”
“誰派來的人?”
“老竇!”李正西咬牙切齒道,“媽了個婢的,等我喘過這口氣來,我他媽非把他給剁了!”
話雖如此,可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手下這兩個身負重傷的小兄弟。
眾弟兄幫襯著,急忙將這兩人拖到胡同拐角。
行至此處,李正西又看見了海新年,雖然略感困惑,但卻來不及多問,連忙蹲下來查看那兩個小兄弟身上的傷勢,一看之下,心急火燎,當即左右顧盼。
“醫院呢?”他問,“最近的醫院在哪?”
眾人默不作聲。
這附近根本沒有醫院,就算有,看那兩人的傷勢,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小兄弟渾身是血,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沿途所行之處,也都是浸滿鮮血的腳印。
“三哥,三哥……”
兩人靠在牆根底下,聲音極其微弱,近乎哀求道:“我沒事兒,你讓我在這歇一會兒,歇一會兒就好了。”
李正西哪裡肯信,急忙起身環顧眾人,又問:“這附近沒有醫院麼,都去找找,藥店也行啊!”
眾人不語,隻顧搖頭歎息。
海新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倒是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應急搶救,但他不敢說。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一旦說出來,那就意味著暴露了義父的行蹤。
可是,沉默的代價,卻是問心有愧,難免自責。
李正西接連喊了幾句,怎奈大夥兒都已精疲力竭,紛紛癱坐著邁不開腿。
這時候,西風又注意到趙國硯帶來的馬匹,於是緊忙提議道:“老趙,把馬借我,我帶他倆去醫院!”
“三哥……”
石頭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好像不用再去醫院了……”
“放你媽的屁!”李正西轉頭怒罵,“他倆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把他們扔在這不管!”
“沒氣了……”
“什麼?”
石頭將手指從那兩個小兄弟的鼻下移開,搖了搖頭,說:“三哥,他倆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