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江家大宅到底出了什麼亂子,這話還得先往前捯幾句才能明白。
且說江連橫攜一家老小前往南鐵租界避亂,車隊剛走不久,李正西就帶著靠扇幫折返回來。
得知兄嫂等人已經先走一步,西風不敢怠慢,便又即刻率眾趕赴小西關馳援。
袁新法則帶領餘下弟兄留守江宅。
宋媽和英子等人返回屋內,房頂上安排了兩個“響子”放哨,院牆四角也都有人探頭戒備。
其餘弟兄,便在門房和庭院之間輪流值崗。
江家雖然不愁槍支彈藥,但看宅護院的弟兄,畢竟隻有十幾人,大夥兒分散開來,固然有失照應,可要是把所有人集中一處,卻又難免顧此失彼,便隻好暫時如此,隨機應變。
袁新法恪儘職守,不敢掉以輕心,忙將大門緊閉,隨後就在庭院裡來回巡視。
待到院中積雪漸漸沒過腳踝,忽聽房頂上有人輕聲喚道:“老袁,胡同那邊有人來了!”
袁新法眉心一皺,連忙仰頭詢問:“來了多少?”
房頂上那兩個弟兄荷槍而立,舉目眺望,卻見雪簾深處影影綽綽,看不清具體人數,隻覺得不遠處黑壓壓一片,端的是來者不善。
袁新法聽聞情況,即刻吩咐大夥兒掏槍上膛,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奉天雖亂,但也未必人人都在針對江家,倘若冒然開火,難保不會誤傷和氣。
大家的任務是看宅護院,而不是殺生立威,自然要儘量避免交火,以便保存實力。
商議片刻,決定先按線上的規矩:投石問路,探明來意。
房頂上那弟兄便吹了個口哨,扯開嗓門兒,朝遠處大喊:“並肩子,渾天黑夜,招子不亮,煩請甩蔓兒報個名號,以免誤傷了線上的和氣!”
春點一開,遠處的人群突然停下腳步。
要進不進,要退不退,全都聚在胡同口,看起來多少有點踟躕,卻又沒有任何回應。
袁新法便悄聲叫來幾個弟兄,架好梯子,蔦悄摸上院牆,靜待其變,隨時應戰。
見狀,房頂上那兩個“響子”也紛紛端起步槍,朝遠處瞄了瞄,厲聲警告道:“奉天立櫃,辣蔓兒的窯口,並肩子上彆處轉轉去吧!”
雪夜清寂,聲音傳得很遠。
胡同裡那夥人顯然聽得清楚,但卻仍舊沒有妄動,似在悶頭密議。
袁新法站立院中,雖然不清楚外麵的情況,心裡卻在默默掐算著時間。
一聽對方遲遲沒有回應,他便突然仰頭喝道:“不管了,開槍!”
話音剛落,卻聽得接連數聲槍響!
原來,就在江家決定開槍的同時,對方也已決心砸窯強攻。
一時間槍聲四起,砸窯火並,即刻爆發!
“砰砰砰——砰砰砰!”
房頂上那兩個弟兄居高臨下,儘管黑天大雪、視線受阻,但朝著胡同口連續扣動幾下扳機,倒也有數人應聲斃命,隻不過,緊接著便是對方的集火反擊。
一連串兒的子彈打過來,就在耳邊呼嘯,慌得那兩個“響子”急忙匍匐躲避,重新裝彈拉栓。
未曾想,對方火力不減,就聽大宅二樓的玻璃窗“劈裡啪啦”接連迸碎,有如暴雨傾盆,立時灑下無數殘片。
大宅內隨即傳來一陣陣驚恐尖叫!
於此同時,袁新法等人也火速探出院牆,舉槍還擊,死守大宅。
不料,眾弟兄剛剛探頭,迎麵就是一梭子子彈打過來,打得江家院牆飛雪淩亂、錚錚作響。
混亂之中,有人點背,臉上正中一槍,整個人還沒來得及叫喊,便向後仰去,連人帶梯,摔了個四仰八叉。
袁新法縮回腦袋,轉頭一看,就見那弟兄不聲不響,腦後的雪地上卻已暈開一片殷紅。
眾人見狀,也都不敢再輕易探頭,隻把槍口舉過院牆,朝胡同裡拚命掃射。
房頂上那兩個弟兄趕忙支援,一邊開槍還擊,一邊高聲彙報敵方動向。
可是,步槍的威力雖大,射速卻畢竟有些遲緩。
幾番交火下來,難免有所疏漏。
更何況,對方群起而攻,誰也不能保證百發百中,漸漸就有幾個莽漢,冒死橫衝到大宅附近。
房頂上的弟兄急忙高聲提醒:“老袁,有人衝過來了!”
袁新法等人應聲探頭,端起槍口,同時朝院牆東側連開數槍,雖然斃了對方幾人,自己這邊卻也有弟兄轟然倒地。
敵方的火力遠超預想。
江家的院牆雖然堅固,但若仔細查看,也有幾處開裂,牆頭上更是頻頻落下碎石殘屑。
“我操,不對呀!”有個弟兄貓著腰,側身抵住牆壁,神情惶惑地問,“他們哪來的這麼多槍?”
旁人隨即附和道:“活見鬼了,奉天出槍最多的,就是咱們東家,他們是從哪走私的這些噴子?”
“媽了個婢的,這到底是誰的人呐?”
“大北關就數哨子李排得上號,可我也沒聽說他有這麼多槍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眾弟兄來不及刨根問底,隻好拚命還擊,敵方雖然不斷有人倒下,江家這邊卻也有三兩人中彈負傷。
袁新法見狀,心裡預感不好,急忙轉身詢問:“他們還有多少人?”
“看不清楚!”房頂上那兩個弟兄高聲回道,“至少還有五十多人,後麵可能還有!”
“壞了!”
袁新法麵容一僵,心說照對方這般攻勢發展下去,江家大宅必定無法堅守。
若是換作田間碉樓,視野開闊,彈藥充足,憑這十來號弟兄,或許還能守住大宅。
可是巷戰難打,隻因盲區太多,就算是在房頂瞭望,也難以將四周的情況儘收眼底,更何況漫天大雪,又該如何堅守?
話到此處,恐怕有人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