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股劫匪翻窗躍進江家大宅以後,各自抽出樸刀,肆意打砸搶掠,生怕下手稍晚,錯失了值錢的物件兒。
怎奈江宅實在太大,外人冷不防闖進去,一時不得門路,就在走廊裡四處亂撞。
其中幾人循聲摸索,殺到一處拐角,抬腿踹開房門,卻見三五個老媽子躲在裡麵,手裡拿著菜刀,瑟瑟縮縮地不敢動彈。
周圍鍋灶爐具,杯盤碗筷,一應俱全,原來是江家的下廚房。
眾人心裡不痛快,提刀搶入,泄憤似地剁了那幾個做飯的老媽子。
刀光所至,血肉橫飛,最後隻留下一個,伸手薅住衣領,厲聲質問道:“錢在哪?說!”
“我、我也不知道呀!”
老媽子並非忠心耿耿,而是像她這樣的下廚長工,怎麼可能知道老爺家裡藏錢的地方,便隻顧連忙跪地求饒。
劫匪卻不管她有什麼說辭,當即抽出匕首,一刀攮進老媽子的大腿,一邊轉動刀把,一邊咆哮恫嚇:
“我他媽再問你一遍,江家的錢在哪,快說!”
“啊,在外麵,在外麵!”
老媽子吃痛難忍,癱坐在地上,抬手胡亂指向門外。
眾人懶得跟她廢話,索性舉起樸刀,徑直朝那老媽子的麵門劈下,隨即轉身再去搜尋。
劫匪在大宅裡四處亂撞,無論是端茶遞水的小丫頭,還是打掃宅院的長短工,隻要撞見了,全都揮刀劈砍,不留活口。
走廊牆壁頃刻間沾滿鮮血,宛如魔窟妖洞。
一晃兒,眾人殺至江宅客廳,卻見滿屋富麗堂皇、極儘奢華,既有真皮沙發、收音機、留聲機之類的時髦物件兒,又有玉雕瓷器、金銀裝飾之類附庸風雅的擺設,就連那座落地鐘的表盤,用的都是鎏金工藝。
大家都知道江家有錢,卻又沒想到江家竟會富裕至此。
眾人眼花繚亂,忍不住妒火中燒。
這邊念叨“罪過”,那邊歎聲“造孽”,忽然覺得自己並非砸窯,實乃順應天理人心。
呆愣片刻,有人罵道:“媽個婢的,他憑啥這麼有錢!”
話音剛落,又有人隨聲附和道:“操他媽的,這些都是咱們的錢!”
“砸了?”
“砸了!替天行道!”
哥幾個自認是好漢做派,隻因江家富有,便莫名覺得己方正義,動起手來,愈發沒有顧慮,當即砸窯開搶。
他們也不管貴賤輕重,隻要趁手,便統統揣進懷裡,要是碰見更好的,裝不下,就把懷裡原有的東西掏出來摔碎。
稍大的物件兒,不得搬運,索性全都毀了。
總之,我等沒有,那就誰都彆想有!
看那真皮沙發價值不菲,既然太沉,那就乾脆亂刀捅爛;又見電匣子方方正正,不得提拎,那便索性掀翻砸碎。
客廳裡的落地鐘都被人摳出表盤,強行推倒了,大宅裡的場麵有多混亂,自然可見一斑。
這幫人也是烏合之眾,本就是奔著求財來的,一見這些物什家當,就把所有事情全都拋在了腦後。
殊不知,此時此刻,庭院裡的火並還尚未結束。
好在眾人當中,另有幾個行事乾練、拎得清局麵的弟兄,並未被眼前的財物蒙蔽雙眼,闖進大宅以後,即刻奔上樓梯,準備清了房頂上的“響子”,再全力搜捕江連橫。
老哥幾個剛到二樓走廊,猛聽得一陣尖叫,卻見宋媽正跌跌撞撞地逃向書房。
劫匪見她衣著不像普通傭人,連忙邁步緊追。
領頭那人三十多歲,豎起斷尾眉,拎著樸刀,隻三兩步便追上宋媽,二話不說,掄刀就砍。
隻見刀頭破空,自宋媽右頸斜劈而下,斬斷靜脈鎖骨,鮮血狂飆不止。
這時候,宋媽絲毫沒覺得疼痛,仍舊打算逃命,可惜正要邁步,腳下卻已綿軟無力。
那斷尾眉從身後探出手,一把揪住宋媽發髻,瞅準了後腰眼,一腳蹬開,順勢拔出樸刀,又將刀身一橫,照著宋媽肋下攮進去,橫穿腑臟,就這般兩刀結果了江家資格最老的仆從。
卻見宋媽頹然倒地,鮮血頓時蔓延開來,又順著地板縫隙,緩緩滲入這座大宅的磚石之中。
斷尾眉抽出樸刀,甩了甩血汙,轉頭衝弟兄們吩咐道:“去拿江連橫!”
眾人應和一聲,隨即提刀散開,三三兩兩,逐個破開房門,四處搜捕江家妻眷,其間自然少不了“劈裡啪啦”的打砸聲響。
斷尾眉也不閒著,原地左右顧盼,忽見走廊儘頭,似有一架懸梯直通房頂,於是便掏出配槍,快步趕了過去。
剛到懸梯附近,一陣冷風襲來。
斷尾眉將槍口朝上,閃身看了一眼,見無人把守,就蔦悄摸了上去。
屋外北風嚎啕,喊殺聲四起,剛把頭探出來,大宅裡的動靜便聽不見了。
雪簾之中,卻見江家的“響子”正蹲在房頂上,開槍支援庭院裡的弟兄,由於風雪太大、情況緊急,又是孤身一人,難免疏忽了背後的動向。
那斷尾眉既不聲張,也不探頭,隻默默端起槍口,瞄準,接連扣動兩下扳機。
“砰!”
第一槍,那“響子”腰間中彈,抽冷子轉過身來,正要舉槍還擊,緊接著便是第二聲槍響。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