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歡還在同老夫人依依惜彆,往日在府裡沒法說出口的話,此時卻是說不完道不儘。
直到見到沈雲苓二人,裴歡才鬆開老夫人的手,揉了揉發紅的眼,壓著聲音說道“祖母,孫女去同小嫂子說幾句就走了,江邊風大,您快回去吧,彆讓孫女擔心。”
馮嬤嬤也在一旁跟著勸“是呀老夫人,以後您若是想見十姑娘,再把她喊回來就是,到時府裡也乾淨了,就沒顧慮了。”
“您的才剛好轉些,可不能含糊了呀。”
老夫人拿著絹帕擦了擦眼角,斥了馮嬤嬤一句“說什麼諢話,她好不容易飛出了牢籠,何必在因我這個一腳邁進棺材的老婆子再投羅網。”
她又拉過裴歡的手,囑道“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彆聽馮嬤嬤胡說,若真是祖母想你了,祖母去看你,你隻管在外麵恣意過活,人生無再來,得意須儘歡。”
裴歡哭著點頭,“知道了祖母,您也一定要保重身體。”
老夫人眼中含淚,笑著點頭。
祖孫情深,在場之人無一不為之動容淚目,隻除卻一人。
沈雲苓腦海裡都是老夫人剛剛的話,原來不是不能感同身受,嘴角劃過一抹譏諷的笑,隻不過那個被理解的人不能是她罷了。
“小嫂子,謝謝你,是你讓我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自由。”裴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沈雲苓的眼前。
她的聲音很輕,卻仍將沈雲苓從悵然中拉回現實。
沈雲苓怔怔地看向麵前明媚笑著的裴歡,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她能幫彆人衝出牢籠,自己卻掙脫不得。
說不出此時心底對裴歡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有些見不得人的陰暗,但很快被壓下去。
裴歡隻是身份立場不同,自己不該遷咎於她,那豈不是失了本心?
沈雲苓笑了笑,是發自心底的釋然,她張開手臂輕輕抱了抱裴歡,然後將自己早就寫好的字條交予裴歡。
「從此天高地闊,任爾高飛。」
裴歡念了出來,隨後將那張字條寶貝地捧在心口,“小嫂子,真的謝謝你,你也要努力,活出自己來。”
她瞄了沈雲苓身旁的裴錚一眼,後又趴在沈雲苓耳邊輕聲說“我發現九哥同以前變了很多,小嫂子不若再給他一次機會。”
沈雲苓隻是淡笑回應,裴歡則對裴錚眨了眨眼。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幾番寒暄之後,裴歡不得不在船夫的催促下上船,她一步三回頭地走進船艙。
船一點點離開岸邊,裴歡站在甲板上淚眼婆娑,拚命揮手,卻不便再發一言。
岸邊的人們目送著她,直至再也看不清人影,才不得不折返,老夫人也在其中,她沒有先行離開,隻因為她知道,這將是她與她的小孫女此生最後一麵。
沈雲苓也望著遠處出神,自怨自艾是沒用的,她忽然就想明白了,既然她能幫裴歡拚出一條路,為何不能為自己搏一回呢?
她勸裴歡要勇敢,難道自己就不能勇敢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