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萬裡!
周圍都是驚叫聲,謝朝泠跪蹲地上,雙手抱住栽倒他身上的謝朝淵,黑血噴了他一身。
顫抖的手指伸到已經昏迷的謝朝淵鼻下,還有氣息。謝朝泠緊繃的身體驟鬆,用力握緊拳頭再鬆開,抬眼看向鬨哄哄徹底亂了的大殿。
乾明帝酒喝多了神誌不清又似被眼前場景嚇到,癱在禦座上驚魂未定,餘的人更大多嚇得癱軟在地、儀態儘失。
謝朝泠很快冷靜,將謝朝淵交給身後下人,吩咐人立刻去傳太醫,再起身,鎮定衝聞聲進來的禁軍侍衛下令“殿中所有人包括內殿裡的女眷都看住,在事情查明之前,一個都不許離開彆宮。”
有醒過神的老王爺聞言立刻跳起來反對“太子殿下這是何意?這是要將我們都當做嫌犯看押起來嗎?”
謝朝泠沒理人,衝乾明帝道“還望父皇準許,那酒和刀是衝著兒臣來的,選在太後壽宴上發難,用心委實險惡,如今六弟代兒臣擋了毒酒,中毒昏迷不醒,兒臣必得將事情查清楚!”
乾明帝終於回神,被人攙扶著坐起身,望著眼前一團亂的大殿,再看到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謝朝淵,麵色鐵青。
“先將今日所有過手過壽宴酒菜的人都扣下審問,殿中這些伺候的人也都押下。”皇帝咬牙下令,但對謝朝泠提議的看住這一眾王公,甚至內殿的宮妃、各府女眷,顯然還有所猶豫。
謝朝泠神色微冷,轉頭去看謝朝淵,太醫已匆匆趕來,他也不等皇帝再說,立刻吩咐廖直、王讓等人“將恪王抬到隔壁偏殿去,讓太醫診治。”
這邊謝朝淵剛被人抬下,外頭又有人連滾帶爬地進來稟報“陛、陛下,看管二殿下的禁軍那頭來稟報消息,說、說二殿下用膳時中了毒,如今已七竅流血昏迷不醒了!”
滿殿嘩然,乾明帝聞言瞠目欲裂,厲聲質問“為何他也中毒了?怎麼中毒的?誰下的毒?!”
跪在地上的人哆哆嗦嗦稟報,說他們押下了一個禁軍裡的小兵,藥是那人送進去的,外頭有人花了二百兩銀子買通他,那藥已經連著送了好幾日,二殿下之前一直沒什麼反應,他並不知道那是要人命的毒藥。
謝朝泠立刻道“父皇,事有蹊蹺,請父皇下旨徹查事情!”
乾明帝臉色已黑得不能再黑,終於沉聲喊“來人!”
所有來參加壽宴的王公連帶著家眷都被留在了彆宮,沒有準許不能再隨意走動,皇帝下旨讓禁衛軍徹查事情,並且給了時限,三日之內一定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
謝朝泠隨乾明帝一塊去了偏殿,謝朝淵依舊昏迷不醒,麵色已經開始發黑發紫,太醫低聲與他們稟道“臣等已經給恪王殿下灌了藥,他方才吐了兩回,已經不再嘔血了,目前來說氣息、脈象都尚算平穩。”
“那為何他臉上還是青紫發黑的?”皇帝眉頭深蹙,謝朝淵這樣,若非太醫說他氣息脈象還在,看著就與死人無異。
太醫斟酌著道“那藥毒性烈,好在殿下先前吃了不少與藥性相克的酸棗,第一時間嘔出血來,應當不會有性命之憂,待到之後體內的毒都排出,臉色自可恢複正常。”
“毒排出來人就能好嗎?會不會留下什麼暗疾?”謝朝泠問。
太醫小心翼翼答“這個眼下還不好說,需得等殿下醒了,觀察些時日才能下定論。”
謝朝泠聞言擰眉“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或許今明日,又或許還要幾日,那藥先每三個時辰喂一次,明日之後每五個時辰喂一次,灌下後殿下很快又會吐出來,多吐幾次,慢慢將毒帶出來便好。”
乾明帝的神情依舊難看,當下給一眾太醫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也要將謝朝淵救回來,否則所有人提頭來見,眾太醫戰戰兢兢應下。
乾明帝沒在這偏殿多待,轉身又回去親自審問人去了,謝朝泠獨自留下。
一眾太醫都去了外頭商議治人的法子,除了幾個恪王府的下人沒有彆的人在,謝朝泠走上前,停步在床榻邊,不出聲地看著床上緊閉雙眼、仿佛已無生氣的謝朝淵。
在他印象裡,他好似從未看過這樣的謝朝淵,大多數時候,這小混蛋臉上要麼掛著玩世不恭的笑,要麼冷冰冰的陰著臉生氣,但都不會像這樣,脆弱得仿佛隨時可能丟了性命。
毒酒是衝著他來的,行刺的刀也是衝著他來的,本應躺在這裡的人是他。
謝朝泠狠狠閉眼,半晌才又緩緩睜開。
身後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響,謝奉玨上前來,皺眉看了片刻床上一動不動的謝朝淵“……這小子。”
謝朝泠低下聲音“皇叔,他是因為我才這樣。”
“他運氣不好而已。”
謝奉玨說罷又搖了搖頭“算了,就當是吧。”
謝奉玨離開,謝朝泠又獨自站了片刻。
直到身旁一直沒吭聲始終低著頭的王讓小聲與他道“太子殿下,殿下現下這樣,您多心疼心疼他吧。”
謝朝泠側目瞥他一眼,一句話未說,轉身而去。
謝朝泠出來時,乾明帝正在外頭親自審問內侍院和尚膳處的一眾管事太監,但問了一圈,誰都說不清那行刺謝朝泠的小太監到底是打哪裡冒出來的,偏他就混進了太後的壽宴裡,還當眾毒害了謝朝淵。
禁衛軍的人正要將那已經死透的刺客抬下去,謝朝泠走過去看了一眼,平平無奇的一個小太監,看著約莫隻有十四五歲,這麼個不起眼的刺客想要揪出他幕後之人,確實難辦,如果還留著活口倒還好些。
想到什麼,謝朝泠眉頭狠狠一跳。
他轉頭與乾明帝道“父皇,不單是今夜進出過壽宴的人,叫彆宮裡的宮人都來認一遍吧,興許有人見過這刺客。”
乾明帝臭著臉將事情吩咐下去,他老人家實在氣得太狠,頭疾症又要犯了,先回去了寢殿歇息,讓了謝朝泠留下來盯著之後的事。
這北海彆宮裡伺候的宮人也有好幾千,排著隊來認屍隻怕到明早都認不完,謝朝泠沒指望今夜就能將事情解決,叮囑了廖直留這裡協助這些禁軍辦案,又回去了偏殿。
謝朝淵依舊未醒,太醫說他不宜挪動地方,便暫且安置在此處不動。
謝朝泠吩咐王讓等人“你們去門口守著吧,有什麼事孤再叫你們。”
人走之後,謝朝泠在床邊坐下,握住了謝朝淵一隻手,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微鬆,逐漸壓下了那些不定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