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繼續忽悠戲耍完,一道翩若驚鴻的倩影已經自己走了出來。
大大方方,俏臉表情自然。
就像在這裡專門等他們的一樣。
“衛表兄。”
離裹兒走上前,毫不猶豫道:
“奴家想通了,奴家要去洛陽,要去見祖母和衛表伯。
“奴家不想跟他們走了,還有那個姓謝的管家婆,未免管的太寬了些,她與衛公子的恩怨,和奴家何乾?
“莫名其妙。”
離裹兒搖搖頭,輕咬嘴唇,因為剛剛的急促奔跑,臉頰淡淡粉紅,簡直我見猶憐。
衛少玄怔了一會兒。
反應過來,壓住喜色,保持淡然,手中腰刀丟見身側屬下懷裡:“刀亂丟什麼?收好。”
教訓了一句,他回過頭,取出一把折扇,輕搖扇風:
“那個謝氏女,本公子也很討厭,這陳郡謝氏,總與我們衛氏不對付,以為遠在江南就能無虞了?等衛氏騰出手來,再好好收拾他們。
“裹兒表妹說的對,跑什麼啊,表叔父未免也太驚弓之鳥了些,都是表親,都說他鄉遇故知,還能害了他不成。”
衛少玄搖搖頭,走上前,來到離裹兒身邊,不動聲色,軟言說:
“裹兒表妹,咱們離衛兩家之間,很多事情,都是這些外姓人唆使挑撥的,不是非黑即白,你祖母對此就一向深惡痛覺,這些外人儘離間咱們兩家親情。
“等表兄我帶你回到洛京,你就會明白的,話說,你那姑姑長樂公主,不也與我們衛家關係和睦?”
衛少玄卻沒想到,離裹兒輕輕搖了搖頭,說出的話也令他有些驚訝:
“也不算是被挑撥,我阿父與阿兄是本來就笨,總是芥蒂當年祖母做的事情,他們又無能為力,所以是自己沒用,卻隻能把怨氣撒在你們衛氏頭上。”
衛少玄餘光看見,梅花妝小女郎嘴角牽起一抹嫌棄的弧度,清脆道:
“有本事,他們怎麼不去把失去的全搶回來,就知道自艾自怨,不還是作為太宗子嗣,一點本事沒有,鬥不過祖母?這與你們衛氏子弟何乾。
“願賭服輸,成王敗寇,很簡單的道理,他們怎麼就想不通呢?”
能得佳人信任、成為傾述對象,衛少玄精神震了下,他還發現離裹兒提到那位祖母時,眸底是藏不住的憧憬豔羨,不似作假。
果然,女子大都慕強,他暗道一句,輕笑安慰:
“沒事沒事,隻要裹兒表妹你想通了就行,至於他們……”
衛少玄左右看了看離閒等人逃去的方向,臉色略微猶豫,準備轉頭吩咐。
“彆管他們了。”離裹兒麵色自然的揮揮手,忽然轉頭,一臉好奇問:“對了,表兄,你之前說,給奴家看的佛跡是什麼?”
衛少玄聞言一笑,將離閒等人拋擲腦後,賣關子說:“走,帶你去個地方,你馬上就能知曉。”
離裹兒微笑:“要不你先講講……”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從抄經殿方向匆忙跑來,單膝跪地:
“六公子,那老僧把佛經梵文翻譯完了!遵循公子吩咐,屬下第一時間送來。”
侍衛一臉討好,兩手呈遞一本佛經翻譯冊。
“巧了這不是,嗬嗬,那今日就在這兒,給裹兒表妹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佛跡。”
衛少玄大笑,接過佛經,又令侍衛取下背上的墨家劍匣。
東西齊全,全都就位。
衛少玄傲立院中,朝左右擔心受怕的老幼病殘們笑道:
“真是便宜你們了,今日能一起見證神話之物!”
衛少玄轉頭,淡淡說:“表妹要不站遠點,小心傷到。”
“沒事,奴家……奴家想離近些。”
“也行。”
見佳人淺笑垂首,衛少玄隻覺順風暢快。
“表兄還沒說,這到底是什麼?”她站在衛少玄身後,好奇歪頭,看了看他手裡的木匣。
衛少玄輕描淡寫:“鼎劍。”
瞧見離裹兒啊嘴震驚的容態,他春風一笑。
回過頭,衛少玄當眾,手握劍匣,低念佛經,最後抬首,微笑朝正前方吐字:
“匠……啊!”
衛少玄一聲慘叫,手捂肩頭新傷。
他“匠作”二字還沒說完,就被身後一道冷風嚇的汗毛豎起,在空中扭轉身子,又一次堪堪躲過直插後心的一擊。
可肩頭依舊一沉加一涼,中招了。
衛少玄吃痛不已,轉頭,是一把頗為熟悉的信劍,斜插在他右肩上,離後心要害不遠。
“你!賤人!”衛少玄血怒,一腳將欲衝上來補刀的離裹兒踢飛。
周圍侍衛焦急撲去,終於製止住一臉平靜的離裹兒。
“你騙我?”
離裹兒高昂下巴,漆眸睥睨著他,自若說:
“隻可恨沒一刀捅死你,不過死前來一刀也算解氣了。
“衛少玄,以後,你再用這雙狗眼盯我看一下試試?惡心至極,第一次見你就很反胃。
“還淨玩點弱智把戲,英雄救美?我最討厭自己蠢還以為彆人蠢的。”
“你……你不怕死?!”
眾目睽睽下,衛少玄一張臉漲成豬肝色,羞怒交加,他突然想起那日善導大師求的兩根姻緣簽。
離裹兒閉目:“我阿父阿兄會替我報仇,所有流淌太宗血脈的人都會替我報仇。竊鉤者誅,盜國者侯,若無祖母,你們衛氏算何東西?”
“好好好!給你臉不要臉,今日就拿你們臭屁的太宗之血來祭劍!”
衛少玄氣笑了,麵色一狠,轉臉,殘忍吐出二字:
“匠,作!”
院內眾人疑惑,旋即一臉震驚。
一條“弧”,出現在院子上空。
它澄藍,像是天空的傷口。
懸停不動。
向院內的凡塵眾人展現神跡,或在俯視眾人。
衛少玄見之,也吃驚片刻,旋即仰頭厲笑。
“匠作,這就是你的模樣嗎,果然非劍非鼎,簡直宛若神話!哈哈哈……”
離裹兒眸底露出絕望神色,她剛剛就隱隱猜到會是鼎劍,可眼下已經阻止不了;她掉頭返回起,就已不惜死,唯獨怕父兄與謝家姐姐也跑不了。
可下一瞬間,有奇怪事情發生。
離裹兒身旁,一位位看押的侍衛腦袋接連掉落地上,像秋日果樹掉下的碩果一樣,墜頭聲沉悶回蕩院內。
侍衛們的無頭身軀相續倒下。
離裹兒茫然四顧,這是哪位高人出手救她?
可旋即卻發現,是天上那一條“弧”,它正靜靜懸浮在她的麵前。
離裹兒歪頭疑竇看“弧”,“弧”也似在看她。
衛少玄震驚四望,“我沒動它啊!等等,我怎麼使喚不了它?”
匪夷所思之際。
前方廚房裡,一位滿身血汙的短發青年,手掌平端一隻碗走出來,走到院內眾人麵前。
“饅頭太硬,啃不下。”他聲音沙啞。
低頭抿了一口涼水,碗塞回瞠目結舌的離裹兒手裡。
歐陽戎抬起頭,雙眼流淌澄藍的光芒,腹部上的傷口亦有澄藍靈氣緩緩流動,歐陽戎走到被“弧”削下雙臂的衛少玄麵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衛少玄瞳孔驟縮,他怒吼:
“王…王府會殺了你!”
“我殺你全家。”
一條澄藍的弧線,在衛少玄滿是不可置信神色的眼睛裡放大,最後在他臉上畫出一道血痕,“弧”入體,比藍天還澄澈乾淨的光芒自他麵孔血痕上漏出,光芒與血花一起綻放開來。
這位被衛氏寄予厚望、規劃好錦繡前程的魏王第六子解體,血肉碎泥濺滿全場眾人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