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問出,全場闃然無聲。
包括高台那邊,本來還心憂歐陽戎的宮裝少女,也目瞪口呆。
和宋嬤嬤、易千秋等人一樣,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口【寒士】的贗鼎劍,不是歸屬魏少奇等人的嗎,被當作至寶與殺手鐧用,甚至用來對抗【文皇帝】與東林大佛。
這是……臨陣叛敵了?
還能這樣?
至於什麼讀書人撿【寒士】的鬼話,當然無人相信,不過也有人豁然想起,歐陽良翰好像確實是實打實的寒門出身,寒門出貴子,當得起寒士二字了。
魏少奇看看歐陽戎,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是【寒士】的氣盛之人,也不對,你不是初始九品,如何讓它認主的?還如此親密……”
琢磨研究過青銅卷軸許久的中年文士說到這裡,話語頓了頓,有些話卡住沒講下去,他眼睛忍不住落在那副青銅卷軸上麵。
隻見,青銅卷軸閉合卷隴,被歐陽戎右手握著,有天青色光暈源源不斷的從緊閉卷軸的各個縫隙中溜出,像是頑皮孩童似的。
那一道倒懸的天青色劍影,也發生了極大變化,以往每次召喚出來隻是例行亮相殺人、莫得感情的它,此刻卻如同出門撒歡的稚童般,繞著歐陽戎身體旋轉,還在他腰間酒壺處留戀轉圈,似是也想要喝酒似的。
誰也沒想到,這道象征【寒士】親臨的虛影竟然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
還能如此的靈動熱情,糾纏主人。
人比人,氣死人,此刻,這份道理正在魏少奇、吳道子還有眾人麵前明白無誤的表達著。
歐陽戎沒有打開青銅卷軸,當著眾人的麵,他手掌輕輕拋了拋青銅卷軸,稱量了下劍氣多重,有些淡然的說:
“還行,這副卷軸複原的不錯。”
聽到此言,除了這副桃花源圖的重鑄操刀人吳道子隱隱察覺到點什麼外,其它人皆一頭霧水,疑上加疑。
吳道子眉頭緊鎖:“閣下很熟悉這口贗鼎劍?”
能不熟嗎,前任呢。
歐陽戎沒有回答,又偷抿了一口酒,微微眯眼,砸吧口中酒味。
儒衫青年低頭,有些熟練的傾倒酒壺,手指染了些酒水,濕漉漉手指朝前方一彈,有些許酒水灑在空中。
天青色劍影“嗖”的一聲,如影掠過前方,似是在追逐酒水。
如同山林小鹿在水邊嬉戲一般,靈動活潑。
隻是酒水水滴穿過了劍影,天青色劍影似是有些落寞的返回,又繞著腰懸酒葫蘆的儒衫青年旋轉。
如羈鳥戀舊林,如池魚思故淵。
眾人麵麵相覷。
這時旁邊地麵震動了下,白蛟傳來一聲怒吼,原來是東林大佛又將它砸入地麵,撞出一處深坑。
兩尊百丈巨物,一者是青銅身軀,一者是岩石之體,宛若不知疼痛,誰也不讓誰,拳拳到“肉”。
如同神仙打架,彈指間,不是灰塵激上雲霄,就是地動山搖。
一時間,再度吸引了場上眾人注意。
被砸進深坑的白蛟,安靜了會兒,似是奄奄一息,東林大佛前邁一步,伸手入坑,準備抓起,一道白影陡然竄出深坑,一記甩尾,直撲東林大佛黃金佛首的麵門,下一霎那,卻被東林大佛的一隻大手穩穩抓住,白蛟紅了眼睛,趁機纏繞東林大佛的手臂與上半身。
白蛟如同絞索,纏繞在東林大佛身上,還緊緊捆住後者的脖子。
可惜,東林大佛似乎不需要呼吸,這般鎖喉似乎對它無效,
白蛟立即張開血口,朝黃金佛首一口咬去。
東林大佛兩手撐住白蛟的上下嘴巴,似是調動了全身氣力,巨石之軀咯吱作響起來,一道道暗金色魁星符在身上若隱若現。
大佛似是要把白蛟撕成兩半。
二者互撕,陷入僵局。
歐陽戎瞥了眼旁邊大佛動靜,放下酒壺,忽然問道:
“招都出完了?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魏少奇等人聞言,瞬間頭皮發麻。
有人反應過來,仰頭看向高懸主石窟的那一條【弧】。
儒衫青年作為拿手好戲的此鼎劍,還未落下。
可魏少奇等人卻已經損兵折將,而且是巨大損失……不僅白蛟被東林大佛拖住;【寒士】的贗鼎劍也無緣無故叛逃去了儒衫青年手中。
原本這副青銅卷軸,是雪中燭、魏少奇等人抵禦【匠作】歸去來兮的重要後手……眼下卻連這種保障都沒有。
儒衫青年腰懸酒壺,左手掌心串著十八籽,右手捧著青銅卷軸,態度禮貌,環視一圈漸漸慌忙的眾人,不見答複,頷首道:
“沒了,那就到在下了。”
說完後,儒衫青年左手快出殘影的結一個印,十八籽中的魁星符暴漲,大量暗金光芒從中流淌出來,環繞他全身,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儒服。
右手中的青銅卷軸的畫杆上,同樣有幾道陳舊的魁星符隱隱浮現,它們看著有些久遠,也不知是何時種下的,藏在青銅畫竿中,此刻魁星符上天青色的光芒綻放。
眾人以為是頭頂高懸的那條【弧】布劍完畢,要落下來,紛紛驚嚇。
誰曾想,上方的【匠作】依舊一動不動,隱約有些孤傲的高懸空中。
下方,儒衫青年麵帶微笑,一步邁出。
其實吳道子此前說的沒錯,他丹田靈氣確實隻有七品,遠遠不夠用這些儒術,此前布下赦令,靠的都是這座“竊”來的大佛法陣,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四兩撥千斤。
再用下去,大佛法陣總會枯竭。
而此刻,他除了【文皇帝】贗鼎劍的十八籽在手外,還多了一副青銅卷軸。
又一座鼎劍大陣。
兩座大陣在手。
這一回,儒衫青年依舊獨自一人,散步般走去。
不等眾人反應,歐陽戎已出現在雪中燭的麵前。
在雪白長劍出鞘前,一襲大袖拂過這位金發大女君胸懷。
天青色劍氣如同長江之中滾滾傾瀉而出。
雪中燭堅持了七息。
引以為傲的的雪白劍氣枯竭。
是劍修問劍,儒衫青年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雪中燭那一口氣耗儘,高大身軀倒飛出去。
一口血霧擋在二人之間,也遮住了她神情。
歐陽戎笑抓一柄“哀鳴”的雪白長劍。
二繳知霜。
歐陽戎隨手丟進青銅卷軸中,後者似乎能夠藏物儲存。
眾目睽睽下,他再邁一步。
這次出現在吳道子麵前。
他閒庭散步一般,經過眯眯眼老頭麵前。
這一次,眾人並沒有看到二人如何出手。
隻看見二人身影都消失了片刻,他們周遭十尺空間,像是化為了一副水墨畫。
二人都成了紙片人似的,在水墨畫中走動。
代表歐陽戎的水墨人兒,走到吳道子水墨人兒身邊,將後者撕成兩半。
像是撕一張紙一樣。
水墨化的畫麵消失。
如夢如幻的水墨褪去,一切回歸現實。
原地處,歐陽戎像是散步般走出水墨畫,經過了眯眯眼小老頭。
吳道子留在原地,卻一分為二,從額頭中間。
可是眾人驚駭看見,小老頭被撕開過後,似乎沒有血肉濺射。
吳道子如同薄薄一張紙一般。
雖然被撕開,但是依舊有活靈活現的神情,表明他還活著。
一分為二的老人,怔怔偏頭,看著儒衫青年背影。
周圍詫異的眾人豁然醒悟,吳道子的本體竟然就是一張紙片,或說一副人物畫。
不是真人到來。
吃驚間,歐陽戎已至魏少奇身邊。
後者失去青銅卷軸,正目瞪口呆,忘了動彈。
歐陽戎一指點向他的眉心。
魏少奇嚇得後退一步,摔倒在地。
三息過後,中年文士反應過來,兩手摸了摸身體,赫然發現完好無損。
“說了回答有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