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高闕內的一頂頂氈帳之內,就更是鼾聲轟鳴,打呼嚕的生硬此起彼伏,宛如一場配合不算默契的交響樂正在演奏。
關牆上,僅有的守軍將士們聚在一起,如企鵝般圍成一圈取暖。
被擠到最外圍的倒黴蛋,也同樣不會放棄,而是不斷嘗試著往裡擠。
再也沒有哪怕一個人,站在高闕南牆頭,將注意力放在高闕外的伸手不見五指。
也就是在這所有人都放鬆警惕——或者說是如過往的每一日那般,擺出象征性駐守的態勢的同一時間,高闕外,卻發生這一場十萬人規模的軍事調動。
——最開始,是郅都率領下的先鋒大軍,派出了足足一百五十名精銳斥候,以繩索構築高闕牆頭的牆垛,登上了關牆。
而後,斥候精銳們便三兩為各,於牆頭散開。
那些闕樓下抱團取暖的勇士們,至死都想不通:這鬼天氣,漢人到底是從何而來?
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而後,斥候們以此由內部下了關牆,卻並沒有在過多深入。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非常關鍵!
高闕北內側,斥候們藏密身形,暗藏在關牆腳下,好為身後的郅都所部先鋒,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先鋒大軍每多一個繩索攀登上高闕牆頭的兵士,此戰就能多出一份把握。如果能將三萬先鋒將士全部送上牆頭,那高闕就能從內部攻破!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願。
雖然理想很美滿,但最終,現實還是給了郅都所率領的先鋒營將士,一個不好不差的結果。
——在開始潛入行動後,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先鋒大軍才送不足千人上城牆,城牆北側,便開始出現一場小規模騷亂。
郅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但也能篤定:無論這混亂的源頭是什麼,下一步,都必然是關牆上的動靜被匈奴人發現。
事已至此,郅都也終於不再猶豫,在高闕牆頭昂起身,自上而下,俯視向關牆北側,不斷從氈帳中走出查探的匈奴守軍將士。
清了清嗓,而後便是一聲嘶吼聲,響徹高闕上空的天地。
“將士們!”
“守住關牆半個時辰,我們身後的關牆上,就能多出三萬先鋒銳士!”
“撐到天明還不被擊退,便能等到博望侯的五萬中軍主力!”
“——現在,守住匈奴人可以等牆的每一處台階,堅守待援!!!”
“戰後,若或者,本將親自為諸君設宴!”
“歿了,在黃泉路上,本將也仍會為你們引路!!!”
如是一聲吼和,郅都便怒目圓睜,拔除腰間佩劍,便喊打喊殺間,開始在牆頭來回騰挪。
而高闕那數裡長的關牆,也開始被越來越多,且源源不斷的漢軍將士所占據。
匈奴人很急,但拚死都無法輕易回到關牆之上。
戰爭,幾乎是在爆發的一瞬間,便徹底陷入白熱化、進入了殘酷的絞肉機式高烈度攻防。
“殺!!!”
“阿~!”
“直娘賊,且看俺一劍!”
“求援,求援!!!”
一時間,關牆上下,皆是一番人仰馬翻。
而在關牆外,大河對岸——高闕正南,稍偏西一些的位置。
看到高闕牆頭,亮起早先約定好的火光信號,程不識也終於拔出腰間佩劍,回身望向河岸邊,早已因野外拉練,而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中軍將士。
“陛下密詔!”
“雁門太守郅都,為先鋒大將、前將軍,先擊高闕!”
“朔方太守博望侯程不識,為車騎將軍,率中軍主力隨後而至,以為支援!”
同樣一聲吼和過後,程不識劍指對岸的高闕,麵色都在這冰天雪地間,病態漲紅起來。
“此刻,高闕已破!”
“先鋒營的銳士們,正與高闕內,同匈奴蠻賊捉對廝殺!”
“諸君,難道願意將所有的武勳,都讓給蒼蠅郅都的先鋒營,甘願淪為押運糧草的民夫青壯嗎!!!”
程不識這一聲吼和喊出口,中軍將士們才緩緩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而後,便是一陣陡然出現的狂喜,如瘟疫般迅速席卷整個中軍。
——臥槽!
——高闕!
——而且已經攻進去了!
——跟上去就有潑天功勞可以拿!
“不願!”
“俺們也要武勳,俺們也要打高闕、殺蠻賊!”
並沒有耽誤太久,隻大致調動起中軍將士的激憤,程不識便當即回身,再度劍指河對岸。
“目標,高闕!”
“全軍速進!”
“天明前抵達高闕,賞人萬錢!”
“先入高闕之百人,賞錢十萬!”
無需程不識再過多調動,隻等程不識一聲令下,中軍五萬將士便如脫韁的野馬般,朝著對岸的高闕撒丫狂奔而去。
看著大軍渡河的速度,程不識確實微微板著臉,目光再度望向對岸,愈發火光大作的高闕牆頭。
“一定要撐住啊!”
“一定要撐到中軍援抵!”
“這,可是我漢家畢其功於一役,才給你郅都爭取到的機會!”
“千萬——千萬千萬要把握住啊······“
高闕牆頭,郅都渾身鮮血淋漓,卻好似感應到什麼般,下意識回身,望向高闕南邊的大河。
待看清那一道道嗷嗷叫著,向高闕飛奔而來的中軍將士,郅都也隻咧嘴一笑。
而後,繼續投入到慘烈的廝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