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南地區,單於庭緘默不言,各部族空有金銀珠寶,能工巧匠,金發碧眼的美少女,卻苦無吃食果腹。
而在與幕南隔高闕,以及高原相望的河西,一場劇變卻早已拉開帷幕。
——去年秋天,河西混邪部,以‘會盟交流’的名義,抵達河西大部:休屠部所世代駐守的祖地,休屠澤。
沒人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什麼。
也沒人知道混邪部是怎麼做到的。
人們隻知道,在那一夜之後,曾叱吒河西的休屠部,被明顯沒有自己強大的混邪部,給殺了個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休屠部被屠殺殆儘,河西各部群起而震怒!
隻是不等河西各部做出反應,得以占據休屠澤的混邪部,便搶先向河西以東的河套地區派出使者。
與此同時,有一個轟動性新聞,傳遍草原各地。
——在竊奪休屠澤之後,混邪王幾乎沒有半點遲疑,第一時間向長安上表請臣,並將休屠澤雙手奉上!
消息傳出,草原各部,乃至底層遊牧之民,都開始唾罵混邪部背叛遊牧之民,背叛撐犁天神。
尤其是本就失去單於庭本部,以及幕南地區支援、維護的河西各部,更是被這個消息,給雷了個外焦裡嫩。
與此同時,在草原極為少見的有識之士,也開始對休屠澤之事有了猜測。
混邪部,以稍弱之身,屠滅較自己更強的休屠部,竊居休屠澤,顯然不是一己之力所能完成。
而從混邪部後續的動作——尤其是獻休屠澤與漢人,以為稱臣之投名狀,也不難猜測出休屠澤之變,幕後少不了漢人的影子。
但緊接著,混邪部又擺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也讓所有人都拿不準休屠澤之變,究竟有沒有漢人手臂的奇怪姿態。
——名義上獻出休屠澤,實際上,卻以‘暫掌’之名,仍舊占據休屠澤。
時值秋中,凜冬不遠。
哪怕是距離休屠澤最近的河套,漢家也隻來得及派出程不識所率領的,儀仗形式的幾千兵馬前往休屠澤。
勞作慰問,以及更具象征意義的‘視察’。
但緊接著,便是寒冬。
無論長城南北,無論大河東西,萬物寂滅。
休屠澤,便這麼被混邪部捂在懷裡,捂了一整個冬天。
而在那個冬天,又發生了一件足以改變這個時代,足以改變人類文明發展史的大事。
漢家自河套主動出擊,一舉奪取河套,徹底掌握對匈奴人的戰略進攻權!
漢匈相爭的勝利天平,終於肉眼可見的開始向漢家一方傾斜!
而在河西為漢家所掌控之後,河西地區,實際上已經脫離了匈奴單於庭的掌控,也與遊牧之民的‘根本’:幕南地區切斷了聯係。
短時間來看,在匈奴人失去河西之後,河西,似乎成了‘無主之地’。
但所有人都知道,河西,不可能永遠都以‘無主之地’的形式而存在。
匈奴人也好,漢人也罷——無論哪一方強大,都必然會將這條連接西域的曆史走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過去,是匈奴人掌控這片區域。
而今,匈奴人失去了這裡,必然就該是導致匈奴人失去河西的漢人,來入主河西。
隻不過,凡事都有個過程。
畢竟戰爭不是後世的網絡遊戲。
一片領土,並非敵人被打敗,我方軍隊進駐,就可以徹底完成歸屬權轉換的。
好比當年,漢匈河套馬邑一戰,漢家兩麵開展,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奇謀以奪河套。
但直到數年後的今年,河套地區也仍舊有極端個彆的遊牧部族,又或是遊牧之民個人,對匈奴單於庭、對所謂‘遊牧之民的榮耀’抱以期待。
河西的情況顯然更為複雜。
不同於北臨匈奴幕南,東接漢家北地,西續河西,南為高原的河套;
河西地區,隻南北兩側為高原,東西向暢通無阻,為後世史家稱之為:河西走廊。
何謂走廊?
左右為牆,前後為路,通體狹長,方為走廊。
而河西之所以能被稱之為‘走廊’,就是因為其地形地勢——南北雖算不上多窄,但東西卻極為狹長!
如此狹長的地形,使得河西地區意外的,具備了另外一種層麵的戰略縱深。
曾幾何時,月氏人占據河西,先與東胡爭霸,後與匈奴爭雄。
即便最終敗於匈奴人的馬刀之下,退守河西的月氏人,也依舊讓匈奴人頭疼了很多年。
——從冒頓單於戰勝東胡,統一大幕南北的高皇帝年間,一直到月氏人徹底敗亡西走的太宗皇帝中年。
前後足足三十多年時間,月氏人都憑借河西地區的特殊地理位置,在匈奴人的層層圍剿下保全了自身。
後來,抗不過浩浩大勢的月氏人,也依舊沒有因為戰爭失敗,而被匈奴人徹底亡國滅種。
而是憑借河西地區東西向的戰略縱深,得以順利退至西域,並自此分裂四散——或入草原,或回河西,或留西域,或繼續遷移西方。
至於現在,河西地區的情況,又有不同。
如今的河西各部,都是匈奴單於庭本部,以毋庸置疑的絕對軍事實力,將月氏人打跑之後,從遼闊草原一個個遷移至此的遊牧部族。
這些部族,或許有強有弱,但毋庸置疑,都是曾跟隨冒頓單於,與東胡人爭霸草原的‘元勳’後代。
對於匈奴單於庭——至少是對偉大的冒頓單於,這些部族有著絕對不容置疑的忠誠。
於是,在高闕易主,河西與幕南失去聯絡之後,河西地區率先刮起的,既不是‘割據自立’的歪風,也不是簞食壺漿,以迎漢王師的俊傑之風。
更多的部族,選擇聯合起來,抵抗漢人可能到來的擴張,並積極與幕南地區取得聯絡!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漢匈雙方之間,戰略格局的不斷變化,河西地區,也逐漸變成了一片‘混沌之地’。
在河套易主時,原本位於匈奴版圖腹地——至少不與漢人直接接壤的河西地區,成了漢匈最前線。
在高闕易主後,原本還能和幕南互為犄角,使漢人進退兩難,舉足維艱的河西,又成了戰術上孤立無援的死地。
至於最後的希望——西征歸來的單於庭主力,更是讓原本滿懷希望的河西各部,都感到大跌眼鏡。
——和親,西移;
——戰略收縮,外加戰略轉移。
從單於庭的這個決策,河西各部看到的,隻有單於庭無情的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