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最後的希望破滅,最後的忠誠煙消雲散。
各路牛鬼蛇神冒了出來,開始在河西大地兜售混亂。
大部族得人勸說:應該學混邪部,詐降、佯裝臣服於漢人,實則卻雄踞一方,行自立之實;
若撐犁天神庇佑,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學當年的冒頓單於,成為草原又一代雄主!
中型部族則遇到了許多漢人‘行商’,無所不用其極的勸說自己臣服漢室,並一五一十擺明漢家的條件。
——甚至有極個彆商人表示,自己能代表漢天子,與各部直接進行談判!
至於小型部族……
這場混亂的盛宴,沒有小型部族的事。
或者應該說,小型部族,便是這場混亂盛宴的菜肴。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數不儘的小部族被屯兵。
河西大地,幾乎再也見不到以家庭,或家族為單位,以百十號人為規模的小部族。
甚至就連那些數千人口、上千戰兵的小部族,也在中大型部族之間的爭鬥中,被殃及池魚。
要麼,是被某個中大型部族吞並;
要麼,是因為拒絕被吞並,而被打了牙祭,塞了牙縫。
混亂的內部環境,以及疑似高壓的外部環境,似乎在加速河西地區的整合。
但實際上,卻僅僅隻是讓部族林立的河西地區,從類似春秋時期的列國林立,加速發展到列雄爭霸的戰國時期。
而在‘戰國時期’來臨,河西地區被整合為十數個大型,乃至超大型部族之後,混亂莫名得以平息,戰爭也逐漸變少。
各部族開始投鼠忌器,開始產生‘可以坐收漁利,但不能成為鷸、蚌’的意識。
這使得河西地區的局勢,變成了各部互相猜忌、互相防備——麻杆打狼兩頭怕,誰都不敢貿然行動。
如此情況下,除非河西也出一個秦那般,奮六世之餘烈,可一己之力彈壓整個河西的強大部族,否則,這莫名其妙的和平,便極有可能長久的維持下去。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河西地區陷入‘春秋戰國’後,幾乎所有部族都忘記了:河西地區的混亂,是由於匈奴單於庭失去對河西的掌控。
和匈奴單於庭,之所以失去對河西的掌控,則是因為漢人先後占據河套和高闕,徹底斬斷了幕南地區與河西大地的聯係。
而漢人做這一切,顯然不是單純的為了把匈奴人,都堵在高闕以北。
——漢人奪取高闕,即是為了保障河套的安全,也是為了能更安心的謀取河西!
在河西地區‘春秋戰國’期間,漢人始終保持著置身事外般的戰略定力,讓所有人都淡忘了這一切。
而在‘春秋’結束,‘戰國’來臨時,河西各部才終於回想起來:河西地區,除了各方‘諸侯’,似乎還有一個名為漢家的‘周天子’。
而且,不同於春秋戰國時期,實際影響力不斷走下坡路的周王室。
如今的漢室,是從廢墟裡一點點爬起來、站起來,並即將觸摸到天邊的強盛姿態。
怎麼辦?
接下來該怎麼辦?
各部族開始慌亂,開始忐忑,開始惴惴不安;
有人提議聯合抵抗,有人決定暗中獻降,也有人表示應該學習混邪部,口頭臣服,實際上繼續做河西的土皇帝。
隻是各部族各說各話,始終沒能得出一個各方都認同、都願意接受的一致方案。
也就是在這混亂之後,河套地區的漢軍,時隔將近一年,終於再次有了動作。
——漢車騎將軍,兼朔方太守,博望侯程不識,率本部親軍西渡大河!
消息傳到河西各部,是在晚秋。
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程不識在這個時間節點,率軍西渡,究竟意欲何為。
尤其程不識背後的漢長安朝堂,究竟,意欲何為?!
沒讓河西各部等待太久,程不識很快便昭示了答案。
第一步,程不識直抵休屠澤,在混邪部如臨大敵的小心對待下,毫不留情麵的駁斥混邪王:背信棄義,欺君罔上!
隨後,程不識宣讀詔書:奉天子詔諭,於河西新設‘漢義渠部’,以漢平曲侯公孫昆邪,為義渠王!
義渠王及其部眾,世駐休屠澤!
當然,走著一趟,程不識既沒有帶來得封為休屠王的故休屠王子公孫混邪,也沒有帶來所謂‘義渠部’的萬千部眾。
隻是這一道詔令,卻見漢家,以及漢天子劉榮對河西的態度,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河西各部頭人的麵前。
——要降,就降徹底咯!
——不降,那就要打啦!
誰也彆想再學混邪部,搞這種嘴上臣服,身體叛逆的好事!
可供選擇的道路又少了一個,各部更加猶豫、遲疑,卻也被逼到了牆角。
沒有中庸之道!
要麼降,要麼打!
而打,便大概率是亡!
至於混邪部,程不識也並未全然拋棄,而是以朔方太守、車騎將軍的身份,給了混邪部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在休屠部移舉河西,接管休屠澤之前,混邪部可以繼續代管休屠澤。
隻是從今往後,休屠澤,將對每一個不曾明眼降漢,且不曾有明確投降、臣服動作的河西部族不再開放。
對於沿途經過休屠澤的‘未降’部族,混邪部務必做到全稱派軍尾隨,監視;
對於試圖強行利用休屠澤的未降部族,漢家準許混邪部全力攻擊,並第一時間向河套求援!
完成了這一步,程不識開始了一件讓整個河西,都瞠目結舌的動作。
——巡視河西!
僅僅隻不足萬人的親軍,外加數萬河套胡騎,便讓程不識有膽巡視河西!
河西之民奇之。
之後不久,便是‘程不敗’之大名,傳遍整個河西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