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清!
如果沒有那麼多關乎政治的步驟,高龐對於新式婚禮非常喜歡。著名的《陋室銘》裡麵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高龐的客人們完美體現了這樣的境界。
由於霍崇‘建議高龐要開不收禮的新風氣’,高龐就把霍崇的信件抄件貼在門口。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高龐所求的是進步,都沒給高龐添麻煩。
上有皇帝的親筆賀信,各種文武高官。還有江南的名人。哪怕是看在高龐老嶽父的份上,這些人便是沒有親自來,至少也寫了個賀貼。
然而高龐很快就發現,明白人就特麼是明白人。江南賓客們偷偷把禮物送到了老丈人陳銘泰家。
公務員考試是每年一次,而不是三年一次的科舉。江寧之戰結束後,公務員考試報考人數激增。尤其是女性報考者數量是去年的五倍之多。那些剛放腳不久的女人們邁著有些艱難的步伐在考場與家裡奔波,看著著實是下了決心。
與民間熱火朝廷的局麵相同,軍隊也在各種學習操練。凡是駐紮了部隊的所在都設立了軍校或者臨時軍校。作為軍事部門,把守自然嚴密。然而聲音卻是關不住,一大早就是起床號,沒多久,跑操的口號聲就整齊的響起。白天學習,到了晚上則是熄燈號響起,軍校與軍營中一片寂靜。
直到江浙總督高龐下令請求部隊幫忙參與桑樹種植,部隊才從軍營中開出來,參加到熱火朝天的經濟建設中來。
原本高龐還想參與到江浙兩省教育廳進行的公務員考試,不成想卻被工商物價局給請去了,“總督,現在絲綢價格漲了快一倍,是不是該找出些奸商給殺了!”
聽到惡狠狠的山東話,高龐一時無言以對。商人隻求牟利,所以在中國的地位普遍很低。江南雖然商業發達,還算好些。然而山東這等保守的地方就不會慣著商人。而且山東商人也有分層。如果是工匠自己出售自己生產的商品,那是手藝人。大家頂多罵罵這樣的家夥為富不仁,或者是想錢想瘋了。
可是純粹的那種倒買倒賣的商人,據說被打了,也就認了。
商人自己對自己都這麼一個看法,山東籍的工商物價局喊打喊殺,也不意外。
尤其是當下是戰爭時期,囤積居奇這個大帽子下麵是真真的死罪。
高龐作為在江南成長的南海瓊州人,完全不認同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戮。因為娶了老婆,高龐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江南人。商業發達的江南對於商人要寬容的多。回想著了解到的數字,高龐問道“咱們自己的絲綢廠不是沒漲價麼。供應也很足啊。”
“總督,那些商人這麼漲價,是要造反!”工商管理局的一頂大帽子就扣下來。
高龐歎口氣,“咱們正在發展絲綢業,絲綢價格高是好事。”
物價局的同誌聽到這話,登時怒了,“讓他們賺大夥的錢,這算是好事?總督,原本生產一匹絲綢的價格並沒有變,他們憑什麼賣兩倍價錢。”
高龐很無奈,雖然麵對的同誌是如此堅定,高龐還是得把自己對霍崇政策的理解講給同誌聽。一旦絲綢價格提升,生產絲綢的利潤就高了。有錢賺,投入到絲綢產業之中的人也會變多。
霍崇是要靠大量出口絲綢來進行貿易,出口的絲綢越多,貿易的總量就越大。這是好事。
可不管高龐怎麼講,物價局的同誌還是一口咬定,既然生產絲綢的成本還是那麼點,這價格暴漲就意味著有人在裡麵瞎搞。
高龐精疲力竭之際,腦子裡就冒出要把這位給解職的念頭。身為江浙總督,高龐這個權限還是有的。
解職之前,高龐先把本地工商管理廳的廳長請來。談了片刻,高龐赫然發現,這位山東籍的廳長竟然對於絲綢價格暴增是同樣的不滿,認為有人在瞎搞。
高龐立刻不敢輕舉妄動。如果隻是把物價局的某位態度堅定的人員調整崗位,高龐憑借職權能做到。然而把浙江工商局的一把手給撤掉,高龐就不能這麼輕易乾。
無奈,高龐苦思冥想,決定先找出能支持高龐想法的人。就召開了一次規模較大的會議,然而不管高龐怎麼說,下麵的人普遍認為是有商人囤積居奇。甚至是清楚朝廷規劃的官員也在保持強硬態度,認為決不能縱容這些商人胡搞。
高龐這次是真的驚了。等會議結束,高龐就把幾個他以為能夠通情達理,卻在會議上表現出強硬態度的乾部。
這私下一問,乾部們欲言又止。高龐知道讓他們說實話可不容易,索性把霍崇的手段拿了出來,“陛下說過,人若是隻講道理,那是空談。空談麼,就是要說好聽的。一旦追求到具體利益,必然是個個麵目醜惡。我不怕這種醜惡,我就想問問,大夥之所以那麼講,到底是落在什麼利益上!”
見高龐如此認真,這幾人才說了實話。原來大夥不是不知道朝廷政策,而是非常清楚。這份清楚的認知就導致了一個結果。既然絲綢銷售是控製在朝廷手中,一旦商人們供貨價格提升,朝廷就少賺了。
所以工商部門才如此堅定的維持著共同態度,絲綢購買價格不能漲。
高龐一時無語。他原本覺得既然是反商的態度,很可能是不理解商業。現在高龐卻不得不承認,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隻要關乎自己的利益,大家都很清楚利益來自何處。
落到兜裡的好處才是好處,如果被彆人賺走了,就等於是自己吃虧了。
果然是簡單純樸又實事求是的看法!
這下高龐無奈,如果使用職權的話,總督甚至可以把整個工商部門都給換了。然而換掉之後呢?便是政策推行成功,高龐也要麵對這麼多的反對者。而且反對者們並不認為自己錯了,官府費了這麼大勁才打通的商路,憑什麼給商人賺了錢去。
如果高龐采取那樣的手段,自己的官位也差不多要完蛋。
心中鬱悶,高龐也找不到人傾訴。憋屈了兩天還沒辦法,他不得不去江對麵見了嶽父陳銘泰,把這些鬱悶講給陳銘泰聽。
陳銘泰是個很好的聽眾,至少在他認為可以聽的時候。
等高龐說完,陳銘泰嗬嗬一笑,“馬上治天下就是如此。你看當年朝廷為了斂財,鹽政不就搞的一團齷齪。既然朝廷要推行這般政策,官府如何做,就看能否讓大夥都得了好處。”
高龐歎道“這等事非此即彼……對了,按照……陛下所說,這就是零和遊戲。有正就有負。怎麼可能讓大夥都得了好處。”
陳銘泰其實也沒什麼辦法。這等事情在曆史上發生過很多次。漢代召開了鹽鐵會議,最終確定了鹽鐵專營的思路。之後各朝各代都是針對鹽鐵生產的調整,本質都是朝廷壟斷利潤最大的買賣。
現在霍崇提出增加進出口貿易,還要把絲綢產量增加十倍。按照霍崇所說,這就是經營。然而在其他人眼中,這就是一筆超級巨大的利潤。若是沒人想從裡麵大撈一筆才是怪事。
看女婿這麼為難,陳銘泰隻能按照他的經驗給了建議,“你不妨請江浙兩省的巡撫前來商議。看看他們會怎麼辦。”
高龐覺得這想法不錯,但是真的下決定之時,高龐隻是請了江蘇巡撫孔不更。雖然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孔不更畢竟不是山東籍的官員。或許更能圓通些。
孔不更很快到了鎮江,聽了高龐的難處,孔不更爽快的說道“高總督,此事有兩個辦法。第一個就是請教陛下,陛下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第二個,就是請彆的人來商議出個能讓大夥都接受的辦法。畢竟麼,那改稻為桑乃是國策的戲劇,大夥都看過。改稻為桑好不好,這個不重要。要緊的是若是兩派鬥起來,那就是黨爭。黨爭之下,一切都是鬥。陛下乃是明白人,你覺得陛下會對黨爭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