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路心裡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兩黃金花得到底值不值。
“陳先生,我覺得可以用扶和失,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
許路開口說道。
“你懂個屁……”
陳四明出言嗬斥道,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下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吃驚、懊惱、疑惑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
“你學過詩?”
陳四明皺著眉頭,看向許路。
“沒有。”
許路搖搖頭,說道,“陳先生,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識字,現在就是過來跟你學習認字的。”
“不識字?”
陳四明眉頭皺出來一個川子,“不應該啊。
你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句詩?”
“可能是我以前聽哪個說書先生說過。”
許路認真地道,“我也記不太清了,就是剛剛聽到陳先生你們的討論,我腦子裡突然想起來了。”
“這就對了。”
陳四明恍然大悟,點頭道,“江都是個人都喜歡吟詩作詞,說書先生也習慣附庸風雅,有人偶然聽來一個佳句也不足為奇。”
如果真是一個不識字的小子做出讓他都有些驚豔的詩句,那他這些年的書,豈不是讀到狗身上去了?
“你連字都沒學會,不要學那些腐儒賣弄風雅。”
陳四明看了一眼許路,淡然說道,“這種道聽途說來的句子,在我這裡說說也就算了。
下次遇到類似的場合,不要胡言亂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心胸寬闊。
換了彆人,貽笑大方是小事,搞不好,就會惹禍上身。”
許路心中一凜,正色道,“多謝陳先生指教。”
讀書人都是好麵子的,自己隨便賣弄文才,尤其是在自己沒什麼自保之力之前,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丟麵子而殺人的事情,在許路前世都會發生,更何況是這個世界!
許路記得,前世的曆史上,就曾經有過為了一首詩而殺死自己外甥的事情發生。
許路現在沒有任何身份地位,對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來說,殺死他,不會比捏死一隻螞蟻更難。
“現在跟我說說你的水準。”
陳四明對許路的反應很是滿意,能聽得進去指點,這小子也算是聰明人。
真要是個榆木腦袋,自己也懶得教。
“你認識幾個字?”
“陳先生,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許路恭恭敬敬地說道。
一旦開始學習,他的態度十分端正。
“一個字都不認識?”
陳四明有些奇怪地看了許路一眼。
雖然隻是見過許路兩次,但許路給他的感覺,和那些舉止粗俗的貧民不同,一舉一動,都頗有禮節,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說他出身大家都有人信。
陳四明沒想到,他竟然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許路其實也不是真的一個字都不認識。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天,他其實也摸索著搞清楚了幾個字的意思,不過他想真正掌握這個世界的文字,所以才會這麼說。
“你一個字都不認識,倒是有些麻煩了。”
陳四明沉吟道,“識字,有直音法、譬況法、反切法……”
他嘴裡吐出一連串的名詞。
許路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全神貫注,把陳四明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心裡。
“這些方法,是為了讓蒙童識字,更注重發音。
你年紀已經這麼大了,發音並不是問題,而且字意你也能輕鬆理解,再用這些方法,就不合適了。
我們就直接從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四個方麵來學習。”
陳四明一開口,許路就知道,自己昨天差點誤解了陳四明。
雖然陳四明有時候看起來不著調,但李躍忠沒有撒謊,陳四明,確實是個飽學之士。
而且,他也算是頗有職業道德,上起課來,一改之前的樣子,十分認真。
“從今日開始,每日我會教授你十個字,如此數月下來,雖無法科考入仕,但讀寫想必可以無礙。”
陳四明自信的說道,“今日我們就先學日月雲雨。
這日子,從其形來看,日中有黑影,初無定在,即所謂三足烏者也。
……”
一個教,一個學。
教的認真,學的專注。
一個時辰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好的,時間到了,你回去之後,先把日月雲雨申氣火山廠水這十個字練習熟練。
明日午間再來,我會根據你掌握的情況,來決定下一步的授課內容。”
“是,多謝陳先生。”
許路恭敬地行禮道,回憶著剛剛所學的內容,神遊物外一般,離開了大業巷。
他剛剛離開沒多久,陳四明,就急匆匆地衝了出去,所去的方向,赫然是蘭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