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你現在還能說話,想問什麼便問什麼,隻要我知道的,我會知無不言。”傅雪一邊說著,一邊將一隻獸皮水囊拔開蓋,遞到了步天行的唇邊。
步天行配合的張開嘴,他乾澀的喉嚨確實需要水滋潤一下。
傅雪就這麼喂他喝了一些,她喂得很小心,也很有耐心,這讓步天行感受到了片刻的……溫柔。
不禁讓他產生了一絲錯覺,覺得明負雪對他好像又有了些久違的情意。
步天行有些受寵若驚,他低低的喚了一聲,“……明負雪。”
傅雪直起腰身,將水囊蓋好放在一邊,“明負雪早就死了,那年我來的時候,你正在打她的板子。”她像閒話家常般,淡淡的說“她死了,所以我來了。”
步天行吃力的駁斥她“你……休要……”
“休要什麼?休要騙你?還是休要胡言亂語?”傅雪嗤嗤的笑了起來“說出來確實匪夷所思,但這是真的,你如今生死皆在我掌控之中,我沒有必要編造這種毫無意義的謊言來騙你。”
她對上步天行遲疑的視線,然後很認真的問道“你覺得,我與曾經的明負雪像麼?”
步天行躺在那裡,眼睛望著傅雪,腦袋裡卻僵硬的思索起來——是啊……像麼?
當初她滿身素淡,一臉病容的歪在轎輦裡時,他就覺得十分不像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像的呢?
好像真的就是在明負雪被衛子卿討走以後,他與她在市集相遇時開始……
傅雪與他四目相對,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似在緬懷過往“我不慎蹬落一塊瓦片,險些砸到了你,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她搖搖頭,語氣涼薄“你送了我一份見麵禮,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卻至今不曾忘懷。”
步天行順著她的話回憶了下去,他怎會不記得,他永遠記得那淩亂發絲下的人麵桃花,用最嫌惡冷漠的目光與他對峙。
這畫麵在往後的歲月中,一直像根刺一樣戳在他的心間。
使明負雪這個已經被他厭棄了的人,終於在他這一生為數不多的執著裡占據了一席之地。
正是因為他一直記得明負雪對他是如何癡戀,所以才會因為她對自己極度嫌惡而耿耿於懷。
仿若一個熱烈愛過他的女子,就應該永遠停留在她最愛他的時刻。
他可以對她棄如敝履,卻無忍受她對他避如蛇蠍。
這對於他來說,與背叛無異。
他就是這麼霸道且自私,所以他命人將她擄了回來,關了她不過短短三個多月,她便死了……不,她逃了。
如今想來,她的確沒有一處與從前相似,他卻從來隻以為她是因為在外吃了苦,才把原來執拗的性子磨得圓滑了起來。
步天行有些恍然,對啊……那對他滿懷愛意的明負雪,怎麼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可他突然想起夢中趴在長凳上的紅衣女子,那看不清的麵目,倒底是因為他記不住明負雪的樣子,還是因為他害怕看見明負雪真實的表情和眼神。
連夢都在告訴他,明負雪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