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行又靜了下來,他就是揣了齷齪心思,可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許是從陸奇年拉開那車簾的一瞬……
許是她在他身側俯身查看傷口,呼吸掃過的時候……
更或者,是他站在那僻靜的林蔭處,窺視她倚在躺椅中,麵色淡然,處世不驚。
是她用那雙淡漠的眼,掃過他時仿似他不過是她不慎沾染的塵埃。
是她從束紅居邁出來的那一刻……
是她病懨懨歪在棲雪苑裡,輕聲說道“是我們,我們一起回去。”
他原本是不必站在陰暗裡,在身後、在遠處觀望她的……怪得了誰?
他再次低低的笑了起來,在這幽靜的牢獄裡像夜梟的啼哭,“我真……眼瞎啊……”
何不惑聽懂了,他附和道“的確……”,然後又瞬間啞了聲,回想從前,所有人初初知道封夜行與明雪顏私通之時,除了在道德層麵上覺得不應該,竟沒有人覺得封夜行的選擇不合理……
要說眼瞎……
那全都是瞎子。
得出這個結論的何不惑像吃了蒼蠅一般,他蹙起眉,“大概殿下是下凡曆劫的神仙,要被我等俗人作踐,才會令殿下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封夜行一字一字念道,覺得當真形象,若真是這般便好了,他們都是她的劫數,那她自不必再厭他們使她泥淖滿身。
“說得好。”他喃喃道。
何不惑突然道“如今北陰將與東彥開戰,我北陰上下一心,再不複從前藏頭縮尾,這十二萬將士終於可以用來保家衛國,而不是被你們這些奸佞用來震懾朝堂、維護自家勢力,你們封家是真的該死,怨不得誰。”
封至北坐擁兵權,這兵用全國的稅收供養,卻不是用來攘外,而是用來挾內,簡直不要太可笑。
封夜行沉寂著,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仿佛回到了封至北的刑場,那瘋狂湧動的百姓澎湃著滔天怒意,將手中的石塊拚儘全力的砸向高台。
讓他的恨意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無數張滿帶憎厭的臉,仿佛在告訴他——你憑什麼恨,你該覺得恥辱才是。
“你也曾是我北陰的將軍,多少人羨慕你能年少領兵,不似我們這般在底層摸爬滾打,這麼好的命,就當該叩謝國恩,該為國浴血沙場,為我北陰而戰,可你卻自甘墮落,……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封夜行不想再聽他絮絮叨叨的教訓,陡然打斷何不惑,“我要見明負雪。”
……
傅雪將圖紙細細看了一遍,否決了埋伏人手在敵軍後方埋雷的主意,“不必包抄,留下退路,隻要他們願意退兵便可。我們的目的是反抗強權,使他們知難而退,而不是殺人。”
“東彥可不會領這份情,隻怕會更加惱羞成怒。”
“那便提醒他們,讓他們的士兵看到我們的仁慈,讓他們知道,一意孤行,置他們生死於不顧的是他們的主將。此為其一,其二還可以用來故布疑陣,先實後虛,叫他們往後每邁一步便膽戰心驚。”
“呃……”
眾將麵麵相覷“該如何做?”
傅雪像看智障一樣看他們,“寫字兒會不會,用嘴喊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