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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盧植默許了這老者這般的問法,那劉儉也就不必過於拘泥,咱們有理說理,有一說一就是了。
“長者之言差矣,且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隻是晚輩認為,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盧師雖然隻教了我兩個月,但大多皆為做人的道理,這對我而言已是終身受用不儘,至於多拜師門,廣拓門路,於爭搶入仕之道的士子們而言,確是捷徑,但我卻不敢苟同。”
這年頭,多拜師門而求學,確實不是什麼難堪的事,畢竟遠的不說,單說公孫瓚就先拜學於緱氏山,又拜於劉寬門下,而他之所以這般做,也無外乎給自己多一條門路,能夠讓自己入仕升遷的更為順利。
“天下士子,大半皆如是,你為何不敢苟同”長者的語氣驟然間似乎變的有些嚴厲。
劉儉淡淡道“古之聖賢之所以教人為學,莫非使人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後推己及人,而不是用經學來釣聲名,乾利祿”
“可如今呢天下大半士人整日學經批注,遍訪高堂之師,所為何來真的是為了揣摩聖人之言,體味先賢之智麼嗬嗬,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彆居,卻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何其荒謬”
這一番話,不光是那長者,便是盧植聽了,也頓時變了臉色。
此言幾等同於完全否定了天下求官之士的入仕初衷。
但這事實,又是大家心中都明白的道理,隻是不便說破,因為諸人皆在其中。
劉儉繼續道“不論古今之學,皆興於世,遍於郡國,以興教天下之士,使之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待朝廷自用,但當世學子,現在心中大多隻記得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已,可最重要的修身,又有幾人能夠記得諸士遍訪名師,拉幫結派,投累世公卿之門,所求者,無外乎那千石、兩千石之位,如此而已。”
長者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盯著他道“難道說,這世道大抵如此,就獨獨你一個人能超脫於外”
劉儉搖了搖頭“我非蓮花,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但我心中始終記的先賢之願,儘量克服氣質之偏,物欲之蔽,至於能做到何種程度,我不知道,但晚輩隻能量力而動,其過鮮矣。”
一時間,廳堂中陷入了一陣死寂。
盧殷輕輕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來回看著自家父親,長者,還有劉儉。
這怎麼談著談著,這話就談崩了呢
不多時,突見那長者噗嗤一笑。
適才那副嚴厲的表情,驟然間又變成了慈祥的微笑。
“不錯,確實不錯,好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心誌可嘉啊,這個比喻很不錯,非常人所能想。”
老者轉過頭,看向盧植“師弟,你這弟子,確實不同與其他士門子弟,至少他敢說內心實話,這骨子裡還是有血性的”
盧植笑著對長者道“兄謬讚了。”
隨後,卻見盧植的臉一板,不滿地看向劉儉。
“今日這話,你在心中憋了多長時間了”
劉儉衝著盧植施禮道“不記著了,很久。”
“哼,也就這都是自家伯侄兄弟,若是換成旁人,將你此言傳將出去,你以為你還會有仕途嗎以後在外邊,管管自己的嘴”
“恩師之囑,學生謹記。”
劉儉心道這也就是跟你們倆,跟彆人你當我會說這些話真當我是傻嗎
你們擺下這個陣勢,不外乎就是想考驗考驗我,看看我是不是與眾不同
我若是不說點驚世駭俗的,豈不白費了老師的一番安排
說實話,你們適才想聽的,不就是這個嗎我隻是把你們想聽的說出來了,僅此而已。
“好了,還不拜見你師叔和師兄”盧植伸手指了指長者道。
那長者笑看向盧植“怎麼成師叔了”
盧植捋著須子衝他笑道“你雖年長,但終歸是我先入門的,論資排輩,叫師叔確實沒錯。”
長者卻搖了搖頭“或者,還是叫世伯更親近些。”
盧植哈哈大笑,玩味道“哪裡來的世伯就師叔”
“師叔師兄”劉儉詢問似的看向兩人。
盧植輕輕地咳了一聲,道“還未曾與你介紹,此君與為師昔年同為你師祖坐下門徒鄭康成,你總不至於沒聽說過吧”
竟然是鄭玄。
饒是已經見過東漢末期諸多英豪的劉儉,此刻聽了這個名字,心中也不免起了波瀾。
若是就東漢末年軍閥混戰而言,鄭玄或許沒什麼建樹,但就漢末學術而言,鄭玄的成就在整個士林中確實是有目共睹的。
彆的且不說,在古文經,今文經水火不容的今天,鄭玄能夠做到綜合百家,遍注群經,將古、今文的界限打破,使古、今文的經學能夠融合一體,鄭學的“鄭學”也被後世認為是代表了漢代學術的最高成就。
而他本人更是被當代學子稱之為為經神。
單看能夠打破古文經和今文經的壁壘這一項,就足矣名傳百世。
他本人既可算是古文經學派的魁首,也可以說是今文經學派的大儒,水火不容的古今文經士子在見了鄭玄之後,都是需恭敬有禮。
天下儒宗,無人不服。
但是很可惜,就目前這個情況,雖然未曾入仕的古文經學子大多都想跟鄭玄扯些什麼關係,但那些累世公卿亦或是有入仕前途的今文學子弟,還不敢與鄭玄牽扯的太近。
鄭玄在建寧元年被列為“黨人”,因他昔日是杜密的故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