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後我死遁了!
拂拂咽了?口唾沫,??也?不嗦,飛快爬進車廂裡?,將從?宮中?帶的珠寶拖了?出來。
“隻有這些。”並趴在地?上,??雙手合十墊在額前,??款款行了?個大禮。
商人重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甘心獻出錢貨,??但?事已至此,??保命要緊,??也?紛紛獻上了?銀錢,??哀聲懇求,??隻求能花錢消災。
所說如此,??心裡?卻沒抱多?大希望,??這些胡人嗜殺成性,就從?沒見過他們大發?善心的時候。
叮當一陣泠然輕響。
車前的銅鐸微揚,車簾不知何時被人卷起。
拂拂回過頭,??吃了?一驚,卻看到牧臨川已經從?馬車裡?出來了?。
“你出來乾嘛?!”
少年?麵色蒼白,??眼神陰鬱。這幾日秋雨瀟瀟,??斷腿處經常疼得他連夜睡不著覺,??氣色更差,??眼下也?有兩抹深深的烏印。
這些羯胡揭開匣子,??查閱過後,目光一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牧臨川身上。
少年?竟然露出個笑來,眉眼狹長,??波光盈盈。
為首的羯胡一愣,見他高?鼻深目,??唇色丹暉,不由笑道“我觀郎君容貌似與漢人不同,可?是有我族血統?”
“我確有羯人血統,”少年?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竟然口吐胡語,言語流暢熟稔,“還望諸位壯士拿了?銀錢之後,能饒我等一命。”
這些羯胡愣了?一愣,見這同族的少年?郎腿下空落落的,拄拐而行,卻從?容不迫,冷靜周旋,倒也?沒再為難,哈哈大笑,拿了?銀錢之後,鳴金收兵,拍馬揚長而去。
拂拂也?怔了?半晌,狂跳的心臟漸漸回落,恍惚想起來,好像《帝王恩》原著小說裡?的確提到過牧家有羯胡血統。
至於牧臨川他爹做的那麵人皮鼓……好像也?是羯鼓吧?
她本來還以為這是刷時髦值用的,沒想到反過來竟然救了?一命。
可?是錢卻沒了?。本來還想著留這些金銀珠寶到並州再慢慢脫手的,翻著所剩無?幾的銀鋌子,拂拂發?出一聲哀鳴,心在滴血,幾乎都快哭了?。
這是人乾事兒嗎???
看女孩兒這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少年?“噗嗤”笑了?出來。
少年?嗓音本就如山間雲雀,此時噗嗤一笑,更覺清朗動聽。
拂拂精神一震,驚訝地?看著他“你笑了???”
少年?麵色一變,冷冷道“沒有。”
“你笑了?。”拂拂眨眨眼,目光活像看到了?什麼?奇觀。
“你看錯了?。”牧臨川麵無?表情地?拄著拐杖,甩袖離去。
拂拂嘴角一抿,露出個甜甜的笑來,沒再繼續戳破這小暴君的謊話。
倒是那支羯胡離開之後,有人不解問其首領,緣何放這支商隊離開。他們在此地?打家劫舍久了?,也?未曾見首領遇到什麼?“羯胡同胞”就大發?善心,倒不如一並殺了?來的爽利。
那為首的羯胡指了?指剛劫掠到的金銀珠寶,笑道,“你看這些珠寶,非是尋常商旅所能用得,我看那女郎和那小兒必有什麼?大背景啊,你我等人在此處打家劫舍,早就惹惱了?孫循這老匹夫,非常時候,這些達官貴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他們倒是不懼這些漢族貴人,怕隻怕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若將這些漢人逼急了?,到時候派兵來圍剿,他們又要往山裡?躲避,也?實在是煩人。
到了?並州上黨地?界,與這些商旅分彆之後,拂拂拿出僅剩的銀錢開始四處去找房子。
找了?一圈,不是太貴,就是太破舊。
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尚算齊整的,要價竟然比市麵上一般價貴出了?不少。
她臉皮厚,對上這些大爺大媽也?不帶怕的,口齒伶俐,能說會道,好說歹說,終於把價殺了?下來。
她忙著殺價的時候,牧臨川明顯陷入了?難得的焦躁不安中?。
少年?赧顏汗下,想要拽著她走,也?窘得手足無?措。
“陸拂拂。”牧臨川難得有些不適應,覺得渾身彆扭。
而陸拂拂壓根就沒搭理他,依然指著房子挑三揀四。
最後對方也?沒轍了?,無?奈地?擺擺手,同意了?這個價。
陸拂拂這才以勝利者的姿態回頭看向牧臨川。
正好對上了?少年?微微睜大的眼睛,紅瞳裡?倒映出氣勢洶洶的她。
“發?什麼?呆?”
陸拂拂敏銳“你怕醜?”
牧臨川渾身一僵,明顯是被說中?了?,有些咬牙切齒。
看他這副模樣,陸拂拂反倒是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牧臨川你是不是沒見過我這個樣子?”
他不願承認,也?不想承認。
可?最終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剛剛看著陸拂拂殺價的時候,少年?眼睛睜得大大的,眼裡?流露出的情緒幾乎是驚恐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拂拂,一副口沫橫飛,寸步不讓的潑辣模樣。
雖說牧臨川他平常沒臉沒皮了?點兒,但?他這沒臉沒皮甚至可?以說是“優雅”的“體麵”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為了?幾錢的利益爭執個不休。
他覺得驚恐,難得煩躁羞惱,窘迫。
還有一股無?能為力的自厭與慍怒,剛剛,他幾乎不敢去看陸拂拂,她就像一麵鏡子,在她身上好像倒映出了?他的無?能。
“唉。”拂拂有些惆悵地?捧著臉,“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早早就要為了?這三瓜兩棗的扯下麵子,和同為窮人的對方,鬥智鬥勇,你來我往。
兩者都在為了?生計精打細算,機關算儘,布局機深。
陸拂拂她當然知道這不體麵,可?是大家都為了?生活奔波,誰能體麵。
想到這兒,拂拂又露出個笑來,啪啪啪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恭喜你陛下,歡迎你進入真正的生活!!”
等中?介一走,陸拂拂帶著牧臨川就進了?屋,挽起袖子忙活開來。
這屋不知道多?久沒住人了?,伸手一抹,桌子上都是灰。牆上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床鋪又臟又舊。
“這也?太黑心了?。”女孩兒嘟囔著,拎起掃帚就開始大掃除。
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
牧臨川腿不方便,可?這人不知道抽了?什麼?瘋,非要和她一起忙活。
陸拂拂沒辦法,隻好把擦桌子整理東西的這些小事兒交給他,自己?去拾掇重活兒,累活兒,臟活兒。
這個勞動分配下來,少年?神情喜怒莫辨,低著眼在屋裡?站了?很久。
“彆扭啥啊。”陸拂拂腦子裡?飛快轉動,麵上裝出凶巴巴道,“覺得我這樣分配是看輕你,覺得你自己?沒用?”
“知道自己?沒用就邊兒去,彆給我添亂,人貴有自知之明。”
這小暴君不愧是個,被她兜頭一罵,竟然罵清醒了?,冷嗤了?一聲,拽著抹布徑直去忙活。
這一忙活就忙到了?傍晚,晚上,陸拂拂鋪開床被,兩人枕著這一股灰塵與黴味兒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牧臨川沒多?加耽擱,就去拜訪了?並州刺史孫循。
少年?去之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特地?作?了?些修飾。烏黑卷曲的長發?以紅繩綁在腦後,一身簇新?的新?衣,如不看空落落的雙腿,也?像是昔日上京纏綿煙雨中?的貴胄少年?。
隻是去了?還不過一兩個時辰,便沉著一張臉回來了?。
拂拂心裡?咯噔一聲“怎麼?了??”
是不順嗎?
何止不順,根本沒見著孫循的人影,據說這幾日他不在上黨。
“孫循這老匹夫若在,定當掃榻相應。”牧臨川嗤笑,麵色陰晴不定。
可?孫循不在,他倆如今又身無?分文,門?房狗眼看人低卻不願意代之通報了?。
拂拂愣了?愣,好聲安慰道“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嘛,你也?彆太記掛心上?嗯?”
好不容易哄了?這小暴君麵色稍霽。拂拂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喟然長歎。
心知當務之急還是得掙錢。
便抹了?把臉,認命地?瞞著牧臨川悄悄找工作?去了?。
上黨不比上京,上京是紙醉金迷的繁華之所,秦樓楚館與寶塔佛寺林立,而此地?民風剽悍,拂拂轉了?一圈,竟然也?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最後隻在上黨最大的一間酒肆歡伯樓,找了?個洗盤子洗衣服的活計。
傍晚回到家中?,拂拂正遲疑怎麼?和牧臨川交代。
牧臨川的神情卻也?有些異樣。
拂拂“你先說?”
牧臨川垂著眼研究著案幾上的木紋,狀若無?意般地?隨口道“我今日找了?個活兒乾。”
“什、什麼??”拂拂張了?張嘴,詫異地?問。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煩她問這麼?多?,臉色又紅又黑,雖說如此,還是答了?。
“當街賣字。”
唇瓣一動,頓了?頓,到底沒好意思說自己?支了?一天的攤子一錢都沒有掙到。
“你今日出去是找活乾了??”牧臨川打腫臉充胖子,複又不以為然地?冷嗤了?一聲,“我還沒這麼?廢物,需要你來養活。”
窗外幢幢搖曳的樹影落在兩人之中?,夕陽正好,融融爛爛的溫暖光影落在了?兩人鬢角衣側。
拂拂看著他的模樣,想了?想,把欲要說出的一肚子話又咽回了?嗓子眼裡?。
“好!”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盯著牧臨川那瑰豔的眸子,輕快地?歪著腦袋笑起來,“那我就靠你養我啦。”
話雖這麼?說,實則每天趁著牧臨川去賣字的時候,拂拂還是該乾嘛乾嘛。
第二天,牧臨川出了?門?,抿了?抿唇,把幕籬給帶上了?,自己?在集市附近擺了?個攤,前麵扯了?一塊兒布,滑稽地?寫了?兩個字。
“賣字”。
他帶著幕籬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匆匆中?一瞥。
也?有人上來問價,問完了?嘀咕了?一聲。
“太貴。”轉身就走了?。
牧臨川麵色一黑,心裡?蹭蹭蹭直冒火。
這還貴?!!他這一副字不論出生,單憑技藝,也?評在了?中?之上,放在上京那得萬金!萬金他還不定樂意寫,一幅字人人都搶著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