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妃！
柳折手中酒杯一震。李世民提醒她要有心理準備，原來為此。他早已知曉，今日夜宴會將隋朝皇室賤送給各個大臣。為民著想冠冕堂皇，不過是踐踏大隋尊嚴，辱□□女勾當。
女子們被陸續帶上大殿，個個皆是隱忍含淚。衣著雖還得體，但是對於昔日莊嚴威儀的皇室來說，可以算是暴露。琴樂絲竹被擺上大殿，女子們被要求表演琴樂舞蹈助興。一個年輕女子首當其衝，在逼迫之下含淚跳了一曲彩蝶霓裳舞，殿上氣氛登時活色生香起來。一曲未畢，已有許多官員爭相求取。
一個紫衣官員滿麵紅光，身寬體胖。因為醉酒，說話有些磕巴。“皇上！臣……臣請求皇上將這位舞姬賜給臣……臣喜歡……”李淵斜眼看去，語氣中滿是戲逗。“裴大人家中那位可會同意？”
“不管！我今天就喜歡……這舞姬的長相！我一定要要她回家！”紫衣官員大聲嚷道。“這還有兩位官員相求，讓朕如何是好？”其餘兩位官員趕緊說，“裴寂大人官高任重，自然是緊著裴大人要！我們等會兒再求賞。”
“既然如此，朕就將她賞給裴寂了！”
“謝皇上！”裴寂吃力地從矮桌前站起來。那女子被嚇得向後退去。卻還是被裴寂一把摟住，硬拖到座位前。女子被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一眾官員卻快活大笑起來。
柳折緊緊握住衣角，努力克製心中怒火翻騰。李家當初攻占長安，吩咐士兵要對隋朝皇室秋毫無犯，賺足了名聲。如今政權稍加穩固，便將隋朝皇室像東西一樣賤送。楊李兩家是遠親，李淵仍做出這樣的事，真是好一個仁義李唐！
又有一個女子被推到大殿正中，竟然隻有十三四歲。本應是天真無邪的孩童，正依附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卻要受此命運。
一曲瑤琴奏罷，已有官員蠢蠢欲動。隻是年紀已經可以當女孩的爺爺，一時沒人好意思張口。忽然一個長須中年官員猛地站起來大聲說，“皇上！這個我要了！求皇上把她賞給我！”殿中頓時充滿曖昧笑聲。“嗯。這些年馮愛卿為我大唐立了不少功勞。賞給你啦！”李淵大聲說。
“謝皇上！”那名馮大人上前一把抓住小女孩，小女孩手腕上立時烏青一片。女孩嚇得直掉眼淚。官員們紛紛逗弄著那位馮大人。“馮大人！你可是武將，對這小娘子可得收著點兒。”“我們這些人，可就沒有馮大人這樣的豔福嘍……”
柳折手中酒杯被握得“咯咯”作響，酒灑濺出來打濕了衣袖。“禽獸！”柳折克製不住地出聲。周圍的人都在起哄，沒人注意到柳折異常。
“各位，我大唐雖取了隋朝天下，卻不會虧待昔日公主！今日朕要將大隋的幾位公主婚配給我的兒子。來人！把人帶過來！”片刻之後，一個宦官垂首在前引路，身後有五名年輕女子緩緩行來。
突然有個衣飾華麗的年輕男子匆匆穿過大殿。年紀大概十四五歲，眉目陰鶩，眼中鋒芒畢現。他走到龍椅前仰頭說，“父皇！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李淵眉頭一皺，厲聲嗬斥，“真是膽大包天！你二哥得勝歸來也不去拜會。開宴這麼久才來，如此輕浮不矩成何體統？！”“是！兒臣知錯，今後一定改進！”年輕男子聞言趕忙低眉垂首，連聲稱錯。“坐吧！休要下次再犯！”“是！”年輕男子低頭退到李建成旁邊落座。
“世民。這次你立了大功，你先選吧。”李淵開口道。長孫無名端坐著，脊背卻有些僵直。手指緊握著桌沿，微微發白。誰願意與彆人共享一夫？何況是李世民這樣的男子。
“父皇！世民欲以功業為重。在為父皇掃除障礙成就大業之前，兒臣不想耽迷美色。而且兒臣整日在外征戰，怕會冷落了公主。還是讓給各位兄弟吧。”李世民起身朗聲道。“嗯！世民有心了。既然如此，父皇也不想強人所難。你坐下吧。”
“謝父皇！”李世民落座。輕輕拍了兩下長孫無名手背，以示安撫。相比隋室慘烈，他們二人獨善其身的安恬突然讓柳折覺得刺眼。遂轉過頭，再不去看。
“那就從太子開始吧。建成，你先選！”“是。父皇。”李建成依言站起，隨意從五位公主身上掃了一遍，似乎興趣缺缺。卻仍舊不違皇命要了一名公主。
“元吉！到你了。”李淵說罷。坐在李建成旁邊的年輕男子站起，在剩下四位公主之間打量許久。“最漂亮的已經被大哥選走了。這四個裡麵，我隻能勉強挑出兩個，還不知道到底要哪個？”李淵看著李元吉問，“到底想要哪個？”李元吉做出為難模樣，“兒臣……也不知道。”
“真是麻煩。”李淵有些不耐煩。“那就把兩個都賞給你吧！”“謝父皇！”李元吉謝恩，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上前去拉兩位公主的手。一位公主忽然猛地甩開李元吉的手。怒聲罵道，“李家叛賊，休得碰本公主！”話音一出，全場靜寂。
李淵仗著與隋室是血緣遠親，在各路反王中打著“匡扶正室”旗號。權位是從昔日嶲國公楊侑手中“禪讓”得來，一直秉持名正言順。李淵及帝以來，篡位□□之事在民間已經議論紛紛。李唐卻一直儘力壓著。“叛賊”兩個字眼一直被李唐避諱，但是李家作為臣子奪了楊家江山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如今被當眾戳指，李淵頓時變了臉色。
“你這賤人！膽敢汙蔑我大唐！”李元吉怒聲罵著，左右開弓連扇那公主兩個巴掌。哪公主一下被扇得跌倒在地，嘴角鮮血逶迤而下，卻放聲大笑起來。語聲淒厲非常。
“哈哈哈！想我父皇是何等人物。征伐高麗，開鑿運河，平複邊疆得來的江山日月。如今卻要被李家狗賊糟蹋！罷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這些禽獸在我楊家作威作福了！”
話音未落，那位公主踉蹌站起。恍恍惚惚走到柳折麵前。“大人！佳陽既已嫁你為妻，這輩子都決不負你！佳陽這就來了！”話音未落，已經一把抓過柳折桌上的酒壺仰首劈頭蓋臉地倒了下去。一手倒著酒，另一隻手抽出柳折用來束發的白玉釵。如瀑青絲瞬間傾泄而下。
有兩滴腥甜的溫熱液體濺在柳折眉心。柳折愕然抬頭看去，那女子已經將玉釵齊根深深□□喉嚨。她嗓子裡發出奇怪的呼哧聲，正對著柳折雙目圓睜跪了下去。柳折看著她的眼睛，腦中一片空白。柳折猛地站起身架住那位公主的兩個胳膊。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她無力下滑的勢頭，那是生命消失最後的無力與絕望。
“是你……”那位公主看到柳折的臉，破碎地說了最後兩個字。柳折努力平複心中顫動。眼睛裡隻有殷紅的鮮血，是溫熱的觸感。甜甜的腥味。那位公主死命扯著柳折的袖子，眼睛瞪得極大，直勾勾地盯著柳折，不聲不響死去。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那位公主跪在地上抬頭瞪著柳折，柳折站著，雙臂架著那位公主的胳膊，俯首望著她。人們一陣驚慌，沒意想到突然死了人。屈突通小心地輕聲問，“小瓊。你沒事吧？”
“拖下去！把這兒收拾一下。”李淵不悅地皺起眉頭。兩名太監快速走進來，一邊架一個胳膊要把那位公主拖出去。誰知那位公主將柳折的衣袖握得死死的，兩個太監費力掰了好久才鬆開。柳折兩隻衣袖之上，全是噴濺的豔紅鮮血和猩紅血印。
柳折周遭似被鮮血包圍，落入了一片絕望而殘酷的屠戮場。死亡在聲聲不停地呼喚，一群夜煞凶手笑立其旁。再忍不住內心翻湧，柳折猛地轉身，跑出大殿。屈突通見狀，忙對李淵說，“皇上！微臣侄女沒見過如此場麵，受了驚嚇。微臣擔心她出事，請皇上恩準微臣提前離席！”“嗯。去吧。”李淵擺擺手。
“父皇！秦王妃有孕在身，怕是受不住這場麵。兒臣請旨提前離席。”李世民沉聲說。李淵看一眼麵色泛白的長孫無名，“準了。”
夜色如墨，大殿外漆黑如同深淵，隨時會將頓入夜色之人吞噬。“無名，可有身體不適？”長孫無名輕輕搖了搖頭。“剛才隻是受了些驚嚇，我沒事。”李世民點頭，“我們今晚不出宮了。去承乾殿住。讓清蘭扶你過去。我這兒還有些事要處理，處理完就回去。”
“嗯，要小心！”長孫無名叮囑。“嗯。”李世民邁步走開。
夜風颯颯，樹枝舞動簌簌作響。樹影橫斜，月籠迷煙。水聲響動。柳折跪坐在地，捧起水拚命潑在臉上。衣衫濕了大片，心中才逐漸冷靜下來。佳陽公主她臨死時的淒厲眼神縈繞在柳折腦海，久久不散。讓柳折渾身發寒。
“還好嗎？”柳折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麵色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