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妃！
“好與不好，都不須你管。”“你最好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李世民目光冷淡地看著柳折。看著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柳折一股心頭火起。抓起濕漉漉的手帕，猛地甩了過去。手帕帶著滿滿的水，重重砸在李世民臉上。李世民也不閃避，任那水珠順著臉流到衣襟。
“天下都道李唐取隋而代之，是為理所當然。但私底下左右是我李家欠你的，我權當你是出氣。但是，僅此一次。”
柳折嘴角帶著冷笑。“我也並不在意是誰欠誰的。李家欠也罷不欠也罷，楊家都是沒有還手之力了。”隻是她跪坐在水池旁，非常狼狽。說出來的話氣勢便弱了幾分。
李世民附手站在柳折麵前，什麼都沒說。伸出右手欲拉柳折起來。柳折看也不看，自己站起來。越過李世民，剛往前邁出幾步。李世民淡幽聲音傳來。“你以為我今日特意命人讓你來，是為了讓你看楊家淒涼場景？”
“你是不是特意讓我來看，我左右是看到了。”柳折不由自主嗆聲回去。本來想李世民會失去耐性拂袖而去。沒想到李世民稍加沉默，再次開口，“今日指配前朝後宮女子，公主後妃沒有一個可以逃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中間獨缺一位金瓊公主，她在宮廷之中的記錄雖被人偷偷銷毀。但仍抹殺不了她的存在。皇上還是在派人找她。你一個女子，莫名其妙出現在屈突通家裡。你以為屈突通歸順了，皇上就對他放心了麼？”
李世民說的隱晦，柳折又在氣頭上。腦子轉了幾圈才反應過來。原來李世民知道李淵在屈突通身邊安插了眼線。柳折突然住進蔣國公府，自然惹人猜疑。最後密報到皇帝李淵那裡，必定要派人把柳折的身世底細查個清楚。到時候她的下場可想而知，佳陽公主就是前車之鑒。
李世民特意讓柳折以屈突通侄女的身份參宴，改頭換麵出現在大家麵前。反而最大程度消除李淵對她身份的疑慮。李世民所作所為是在幫忙掩飾她的身份。想起剛才自己惡劣的態度，柳折一時局促。
“明白就好。”李世民看柳折了然表情，轉身離開。“對不起。”柳折想要道謝，腦海中卻不斷浮現著宴會上淫靡群臣，以及佳陽公主臨死前絕望的雙眼……
“你不必說。我明白。”李世民頓住腳步。“你是個好人。今日皇上讓你先挑，你為何不挑？把她們要回了家，你若是看不上，讓她們做婢女也好，放出府也好。總比跟了你其他兄弟好得多。”李世民聞言轉身，眼中閃現璀璨光華。“跟了我比跟了其他人好，你是這樣想的？”
柳折不知該怎麼說。若是今日她被送上殿，應是最希望李世民能救她於水火。但今日剛見過李世民對長孫無名百般嗬護，於是隻避而不答。“自古美人愛英雄。所有女子都逃不脫。你今日既做了次好人救我一次，再做次好人又如何了？”
李世民臉上露出好笑表情，眼中卻是一片黯淡。“好人不是這樣做的。”說完已經離去。
柳折對著黑幽幽的池水望了良久。心中終於有所平複。出了假山嶙峋的園子，正碰上神色急切地屈突通，一直擔心地問柳折有沒有事。說他追出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柳折了。柳折簡單回答幾句。隨之乘車回府。
府中靜養三日，夜宴那晚血腥的氣息和記憶終於有所淡化。又想起前兩日李世民說有人故意把金瓊公主的卷宗全部銷毀了。按現在的情形來看，應該是為了保護金瓊公主，讓她在亂世中可以換一個身份繼續生活。這個人會是誰呢？
屈溪每日都來柳折房間，興衝衝地問柳折皇宮裡好不好玩，漂不漂亮。柳折如實告訴她皇宮很漂亮。看見屈溪滿眼憧憬向往，柳折又說皇宮裡的人尤為醜陋凶惡。屈溪才遺憾地“啊”了一聲，不再那麼向往皇宮。
五日之後，屈突通被委派了第一個任務。讓他去收服同為隋朝舊臣的堯君素。那堯君素也委實是條好漢，至今都不願投降李淵。一直堅守著，軟硬不吃。誓要為大隋殉身。
李淵此招心思頗重。那堯君素是屈突通昔日部下。二人相見，一個仍舊忠心護主，一個已然成為新唐蔣國公。一來，可以讓屈突通動搖堯君素部隊的信心，起個勸降目的。二來，正好測試一下屈突通是否真心歸順。若果不是真心歸順，與堯君素勾結造反，李淵就派人一舉消滅二人。永除後患。
接到聖旨那日，屈突通抱了兩壇酒去後院，一個人喝道天色漸昏。柳折放心不下，安置屈堅屈溪吃飯，自己去後院一探究竟。一推木門，濃烈酒味撲麵而來。屈突通靠坐在一棵桉樹之下。閉著雙眼，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兩眉之間有著深深的紋路。
旁邊倒著兩個空酒壇子，已經喝得人事不省。“屈將軍，你怎麼樣？”柳折小心翼翼地靠近。
屈突通滿麵通紅，仍緊緊閉著雙眼。隻聽得他口齒不清地說，“一臣不侍二主……君素，這是往日我教予你的，如今……我如何厚著一張老臉去見你，便是讓你與我斬斷情義也好……我怎好再見你……怎好見往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柳折聽此，心頭大慟。自己當日舍命逼迫屈突通降唐，難道鑄成的卻是令人生死不如的過錯？她隻知生命可貴，想要救他一救。可她究竟給屈突通帶來了什麼呢？是救是害？……
翌日清晨。屈突通率兵一萬，出發河東浦阪城招降堯君素。柳折不放心，本想要跟著一起去的。李淵卻傳口諭，屈突通家屬不得隨去，留在長安。免得到時刀劍無眼，受了傷分屈突通將軍的心，耽誤蔣國公為國建功。
柳折心中萬分了然。李淵將屈突通的家人留下是為防他臨場倒戈，和堯君素一起對付李唐。李淵這次真正抓住了屈突通的七寸，他定是相信屈突通可以為家人背叛了前帝楊廣，這次定然也會因為顧慮家人不敢在戰場放肆作亂。
柳折明白，屈突通更是明白。兩人對視，眼中儘是苦澀與無奈。卻默契地誰都不說破。既然心中明白，又何必說出來再傷一次。
午後雲重，驕陽悄自躲起。深深隱在雲後，散發著朦朧光彩。燕雀紛紛出巢，啁啾啼鳴。垂柳依依拂過，映入池內，與清貴蓮花相映成趣。
□□忽然著人通報，秦王妃有請蔣國公府大小姐過府一敘。屈溪因是個愛熱鬨的性格，吵著要一起去。柳折點頭答應。
□□所處四通八達，轉眼就到。屈堅屈溪進府就被偌大池塘裡的各色魚群吸引，自在玩耍，不亦樂乎。柳折隻好叮囑一名侍女看護。隨著另一個婢女去往秦王妃房間。
長孫無名正捧著一塊紅緞在繡什麼東西。看到柳折來了，招呼她過去看。繡得是個麒麟，但看得出繡的人手藝不精。針腳不齊，配色也不夠協調。“本妃手拙。繡來繡去都繡不出麒麟的神韻來。你幫本妃看看怎麼改進？”柳折也是沒碰過這些女紅的。隻好說，“是給小王爺繡的？”
長孫無名含笑點頭，溫柔撫著肚子。“嗯！他馬上就要出生了。想要幫他做點小衣服小鞋子。”柳折微笑說道，“這圖案繡出來不管是個什麼形容，隻要是親娘繡的，穿上自然體會得到您的心意。”長孫無名笑了起來，“你倒不同其他人。其他人隻管一個勁兒地說好，連我自己都看得出不好看，又能好到哪兒去。”
柳折在旁笑笑，一時無話。長孫無名很會把握形勢，她適時提起話端。“對了！我這兒有前些日子打的首飾。還有前些時候皇上賞的。你跟我去看看，喜歡哪個就拿去戴。”柳折上次已經推拒，不好再三拂人美意。隻應聲“好。”
雕花紫檀木梳妝台上，一眾首飾依次排開。金光璀璨，絢麗奪目。雍容華貴的金牡丹金釵，清雅的翠鳥羽毛簪子，晶瑩剔透的蒼山翠玉簪。還有許多臂釧和珍珠掛件。
柳折略略看過，忽然被一塊表麵粗糙暗沉的石頭吸引視線。這石頭和當日楊廣所給一模一樣。柳折心中微微一震，不由自主伸手輕觸那枚石頭。觸感溫存，並沒有濕冷的氣息傳來。
這是海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