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妃！
“那塊是皇上賜給秦王的。叫做海竭石。據說有養生潤神功效。可惜隻是個仿品。”“海竭石？”柳折盯著那塊石頭。“是啊！聽說是遠古一個帝王為救他生病的妻子。聽信術士之言，開山辟海，征伐奴役大量勞力才得到這樣一塊靈石。後來他妻子的病雖然好了，但他所做所為令人神共憤，國運衰微。災荒戰亂不斷，短短幾十載便亡了國。”
柳折心思繁複地輕撫胸口，海竭石沁涼的氣息隔著衣物仍舊可以傳達到手心。
“那帝王亡了國，這塊石頭也杳無所蹤。後來一位有緣人把它從一座山上帶了出來。這石頭有感靈性，已化作了禪宗葫蘆狀。因為要尋它，曾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開山破水，因此得名海竭石，取之四海水竭之意。”
柳折壓下眼中的波動。海竭石原來是如此來曆……
長孫無名歎息一聲。“不知真正的海竭石現在哪個有緣人手裡。這一塊，是高麗的能工巧匠取那仙山上的石頭按照圖紙雕刻的。雖無靈性，但也有益身體。我快要臨盆，皇上特意賞了求個吉祥。”
柳折凝眉暗想。如果長孫無名所言非虛，那她脖子上掛的這件應該是真正的海竭石？可是既然海竭石是個葫蘆狀，為何隻有這半個呢？另一半在哪兒？這些念頭瞬間一一閃過。柳折不由問道，“這葫蘆狀的石頭為何隻有半個呢？”
“我也不知道。那些傳說也是聽雕這石頭的工匠說的。還不知是真是假呢？”長孫無名麵帶笑意。“你喜歡嗎？喜歡就送你吧。”柳折忙說，“萬萬不可！這是皇上特意賜給王妃的。再說我也不喜歡那石頭，我很喜歡這簪子，請王妃把這簪子送我就好。”柳折心神不定，隨便說了一個物件。
“你這樣貌，青玉簪倒與你十分相配。”長孫無名將青玉簪拿起，插在柳折發端。透明琉璃珠微微搖晃，曼妙動人。“謝秦王妃！”柳折垂首。
“王妃！王爺回來了。”侍女在門外喊道。“知道了！清蘭。”長孫無名笑著應聲。“走吧！王爺回來了，跟我去瞧瞧。”柳折上前扶住長孫無名往外走去。
剛一出門就看到李世民大步走來。他著了一身白色輕絲緞繡金夏袍，頭束白寶嵌玉雕飾金冠。行止翩翩，瀟灑清俊。
“名兒。怎麼出來了？不是說好我回府就來看你嗎？”李世民麵露微笑，輕輕責怪，眼中滿是關切。“今天累嗎？”長孫無名迎上前去。“不累。”李世民低頭凝視長孫無名。
他們兩人眼中儼然隻剩下對方。柳折有絲尷尬地說，“王妃。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您。”李世民好像這才發現柳折的存在。抬頭看向柳折，目光之中喜怒不摻，十足陌生疏離。
長孫無名解釋說，“我看蔣國公打仗去了。怕屈瓊在家無聊。正好我也無甚事要做，就把她叫來聊會兒天。”頓了頓。對柳折說，“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用過飯再走吧。”
柳折搖頭婉拒。“還是不了。屈溪愛吃府裡做的杏仁糕。晚飯不配杏仁糕是不吃的。我還是帶他們回去用膳為好。謝謝秦王妃好意。”“杏仁糕我們府裡的廚子也會做。在這兒吃了再走吧。”秦王妃依舊笑著說。又輕輕拉了一下李世民衣襟。有些嗔怪地說，“世民，幫我留一下客嘛！”
李世民緩緩開口。“留下來用了飯。我派人送你們回去。”語氣中是一手在握的篤定和不容商量。柳折滯了一下。開口說，“恭敬不如從命。多謝秦王秦王妃好意。”
燈燭明亮，仆侍殷切。來來回回遞送著碗盤。屈堅屈溪被婢女帶入大廳，屈溪看到柳折笑眯眯地撲了上來。兩隻小手在柳折衣服上留下兩道黑黑印記。柳折著了侍女帶她清洗。
哪知這時屈溪突然看到李世民。小臉頓時變得通紅。隨之猛地大力掙脫侍女，撲向李世民。屈溪抓著李世民衣服下擺踢打起來。邊打邊說，“壞蛋！你殺了我娘！你是個大壞蛋！”李世民坐著一動不動，任屈溪踢打。隻麵無表情地用一雙眼看著屈溪，眼神寂靜無波。
柳折心中慌動。屈溪尚且年幼，所有的感情都不懂得掩藏。自古以來，隻要皇族貴胄與人結怨，必然斬草除根。就是為防後代報複。李世民知道了屈溪心中對他懷有如此深怨，十分危險。
柳折看到李世民冷漠的麵容，心中漸沉漸深。努力要將屈溪拉開，屈溪雙手卻抓得死緊，柳折竟一時拉不開。長孫無名也有些慌神，急忙吩咐婢女拉開屈溪。屈溪還兀自踢著腿想要踹李世民，臉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柳折一把拉過屈溪，將她箍在身側。屈溪眼淚汪汪地還想說什麼，柳折低聲而有力地斥道，“閉嘴！”屈溪畢竟是小孩子，平日裡從沒見過柳折這般嚴厲的形容，一時呆住什麼都不敢再說。
看這情形，屈堅也知道不妙。悄悄走到柳折身邊輕垂下頭，做出聽憑發落的樣子。
“請秦王秦王妃賜罪。全是我疏忽。請秦王念在屈溪尚且年幼，饒恕她的不敬。以後長大必然會明白是非曲直的。”“這……”長孫無名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沉默著，沒有聲響。柳折隻覺得這沉默每一刻都將她壓迫得無法喘息。
“開飯。”李世民淡淡開口。柳折沒有動。“我說開飯。”李世民又說。柳折心中有些忐忑地落座。將屈溪放在自己身旁遠離李世民的地方。教訓她說“吃飯！什麼都不許說。”
一頓飯吃得沉重無比味如嚼蠟。倒是李世民麵色不改十分泰然自若。不時為長孫無名夾菜。
好容易熬到用完飯。柳折匆匆道謝離開。長孫無名倒也沒有強留，隻笑著叮囑路上小心。目送侍女送走柳折後，長孫無名撫了一下李世民被屈溪抓臟的衣服。輕聲問，“沒事吧？”
李世民將長孫無名擁入懷中。“那麼小一個孩子能有多大力氣。”長孫無名輕輕靠在李世民肩上。“世民。我隻是有些擔心……我舍不得你被彆人怨恨……即使那麼一個小孩子也不行……”
“彆怕。我永遠在你身邊。”李世民伸出雙臂環抱住長孫無名。長孫無名閉上眼微微點頭。“孩子就要出生了。你這幾天放寬心，好好休息。”“嗯。”秦王妃甜甜一笑，不再說話。
暗夜烏沉，月落濃雲。青石板路反射著清寒的光。一輛暗藍馬車急速行駛在路上。
“屈溪，以後不可以這樣了。”“為什麼？！那個人殺了我娘!”屈溪不平地叫道。柳折歎口氣。“你還小。這些事等你長大些，我再說與你聽。”“我現在就要聽！”屈溪叫道。
柳折認真地看著屈溪開口。“屈溪。你娘的死是因為我們沒有了國家。你懂麼？沒有了國家，我們所有人都是不安全的。我們的生死掌握在另外一群人手裡。”
“什麼是國家？”屈溪哽咽著問。“你隻需記住，我們的國家現在是大唐。你娘雖不是他殺的，可是也與他相乾。今日你打他幾拳，也怪不了你。可是，屈溪……”屈溪睜大眼睛看著柳折，等她往下說。柳折沉了臉色，“他可以殺了你娘，也可以殺你。”
屈溪嚇得忘了哭鬨。屈堅在旁邊斜她一眼，說了聲“笨蛋！”。
數日之後，屈突通兵勝歸來。人比走的時候又憔悴了許多。見到柳折笑了笑，抱了抱屈溪和屈堅，就走進屋子再沒出來。
柳折攔住送屈突通回來的副將。問戰役概況。那副將說，當日對戰，屈突通帶兵到城門下圍困。一句話都沒說，沒有勸降也沒有攻城。隻在那兒不吃不喝等了一天一夜。
後來堯君素終於出了來。在城上大喊，主上當日將潼關和長安委托於你，這就是把社稷交給了你！你不知報效，反而做了李唐的爪牙。如今你我兵戎相見，我堯君素絕不愧對主上！又說，就連你□□這匹馬也是主上賜給你的，你有何麵目騎它！
屈突通說，“君素……我是力屈了。”
堯君素又在城上大喊，既然如此，那你便過來我這邊，我們再一同並肩作戰，我仍是你昔日的部下，與李唐叛臣好好廝殺一番。
屈突通什麼都沒說，隻搖了搖頭。堯君素哈哈大笑，罵屈突通是貪生怕死的無能之輩。又說，不必多言，讓我們今日拚殺一場吧。
後來堯君素不敵。被抓獲後，屈將軍不肯殺他，堯君素大呼，“主上，我堯君素受您大恩，今日不過為您獻了一條命罷！死何所懼！”就自己抹了脖子。屈突通回帳之後就吐了血。
柳折聽到這兒，心知又是她阻了屈突通。唐王李淵用柳折遠遠牽製，屈突通無法說出苦衷。隻能被堯君素當做貪生怕死，這對沙場馳騁是何等屈辱。許是像堯君素那樣力屈兵敗抹了脖子才一直是他向往的神聖之路。
柳折望著屈突通緊閉的房門。心中酸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