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妃!
柳折這才回到自己房裡,坐在桌邊,倒了杯濃茶想要醒醒神,昨晚幾乎一夜沒睡,上午一直在為李世民的病忙著,著實有些累了。
一盞茶還沒喝完,柳折已累到不行,索性靠在床邊閉目假寐將養將養心神。幾個月來柳折對這身體熟稔許多,已然覺為己身。才發現這“楊兒”雖隻得十六之齡,身體卻是羸弱空乏的很,以往定是錦衣玉食,金磚玉殿地供養著,才得以今日神采。這些日子,柳折沒甚在意關照己身,又諸事不斷,體力和精神急遽下降。
“等到長安得要好好將養一番了。”柳折以手撫額,自言自語地說。
“嘿——!哈——!”練兵場上,士兵們全副武裝,正虎虎生風地揮著兵刃操練陣法。劉弘基站在陣首,表情肅穆地喊道,“好!很好!就是這幅勁頭!昨天晚上薛舉狗賊偷襲,折了我們幾十個兄弟!今日再來,我們就把他們打個狗吃屎!”
一個跟劉弘基年齡不相上下的男子,立於其側,一襲青綠長衫,臨風而立,倜儻風流。正是那八大總管之一,唐儉。說來這唐儉家世代官宦,族屬望族名門,少時用不厭細,食不厭精,教養也是極好,但人卻落拓不羈極了。
此刻,唐儉忍不住笑意,側頭小聲對劉弘基說,“劉將軍,要斯文。”
劉弘基知唐儉不是這般計較性情,此番是戲弄於自己,於是側頭一笑,說,“這麼說通俗易懂點兒,不然唐兄給我寫個征討文書,我也來學薛舉那軍師照念一番?”
這劉弘基現年已是三十有六,父親做過刺史,他自己也被封過右勳侍,隻是生逢亂世,少時又不事家產,結果很是窮困了一段日子,住過監獄,出來後就四海為家,無所事事。後來隨李淵起事有功,這才封得一總管之職。
唐儉笑著搖搖頭,“我寫的征討文書,怕是劉老弟字認不完全。到時還得來請教於我!”唐儉隻大劉弘基三歲,也不與他客氣,繼續玩笑嗆聲。
劉弘基正待開口,劉文靜走到二人背後,一個後腰眼上塞了一拳,“練兵場上還在笑言!”劉弘基“哎呦”一聲,轉過身看見是劉文靜,忙問,“秦王怎麼說?”
劉文靜看一眼操練有素的士兵,說,“今天上午練兵練得不錯!”然後才回答劉弘基,“我與世民商議一番。世民說,這薛舉屢次派兵挑釁不過是來試探我軍兵力深淺,昨夜他一箭退敵正是刹了薛軍的銳氣,令其士氣大跌。薛舉不是個險進之人,近日必不敢再冒然進攻,大家自可放心。”
唐儉想了想說,“如此甚好。”
劉弘基略有些遺憾,“過幾日那薛舉倘若來了,我定然要與他大戰幾個回合!”
劉文靜在旁輕“哼”一聲,說,“你與那薛舉一戰還好,隻怕來的是他那不要命的兒子薛仁杲。(gao三聲)”
劉弘基看著下方士兵豪邁地說,“薛仁杲如何?我早聽說他是個凶狠無度的主兒,我劉弘基凶起來,可比他凶得多!”
唐儉看一眼劉文靜略微冷沉的麵容,不動聲色地接口道,“劉將軍浩然義氣。不過等你抓住那薛仁杲再來邀功不遲,以劉大元帥之明,定然會好好封賞部下的。”他部下二字咬得極重。
劉弘基正待出口再說什麼,唐儉忽做出恍然狀,搶說道,“聊了這麼久,險些忘記要訓練新兵陣法,弘基,還愣著做什麼?”
劉弘基被搶白,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哦”了一聲,隨即向劉文靜抱拳,“劉副帥,弘基還有任務在身,先走一步了。見諒!”
劉文靜“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了。
唐儉也抱拳一鞠,“劉大帥,唐儉也先行一步了。”
劉文靜看了唐儉一眼,“去吧。彆誤了正事。”
“是。”唐儉應了一聲,追著劉弘基去了。
“唐兄,剛才你何以阻我說話?”劉弘基等唐儉追上來後,等不及地問。
唐儉看著劉弘基的眼睛,不言不語。劉弘基被唐儉看得有些不自然,往身後左右看了看,發現唐儉是在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沒錯,竟有些局促起來。
唐儉挫敗地歎口氣,搖了搖頭,“弘基,說你心性粗野不如說你單純,似你這般的人,一輩子最是逍遙無束,也最是容易惹禍上身。”
劉弘基皺眉,“唐兄,此話怎講?”
唐儉不苟言笑地說,“弘基,日後不可在劉文靜元帥麵前逞能爭強。否則,日後必定惹禍上身。”
劉弘基聞言,輕鬆一笑,“唐兄多慮了,將帥之間哪來這麼多規矩定條。我們都是武將,哪有這麼小心眼的道理?”
唐儉表情卻並不放鬆,隻看著劉弘基自己在旁嬉笑夠了,“不知你記不記得兩年前在太原被處死的常將軍?”
劉弘基一怔,“那個因為私自貪汙軍糧的常將軍?”
“正是。”
“他怎麼啦?”
唐儉活動了一下手腳,看風景似的往四周望了望,近旁無人。這才說,“那常將軍是跟我們一起共過事的,他秉性如何,你我是清楚的。貪汙軍糧不是他會做的事。”
劉弘基皺眉盯著遠處,眼中若有所思。
唐儉繼續說,“我倒是聽說,常將軍被處死前,曾向當今皇上邀功,封賞僅次秦王和太子。一時風光無限。將劉元帥彩頭都壓了下去。”
劉弘基聽出些門道,不過仍舊有些不相信,“若……若那常將軍是被冤枉的,皇上竟沒能查清真相嗎?”
唐儉看劉弘基一眼,“皇上日理萬機,記住的自然是卓著功勞,這功勞若立下了便是立下了。至於這功勞是誰立的……”唐儉頓了一下,“是記不住的。”
劉弘基心思複雜地皺著眉,還在消化唐儉話中意味。
唐儉拍拍劉弘基的肩,“不是哪個將帥都似秦王那般的。”末了又加一句,“弘基,當年你在雀鼠穀救我一命,我唐儉就誓要與你做兄弟。今日提醒你,隻希望你能性命無虞,一直把好兄弟做到老。今日這番話,你聽過便忘了吧,不可對旁人提起,省得日後惹麻煩。”
劉弘基略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唐儉已大步往指揮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