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裡的幫身白役轉房,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隻要不是特彆親近的,一般來說吃頓酒也就解決了。畢竟,衙門不缺白役,換一個就是。
隻是……
好在三人這時候已經來到街口,姚德勝和冷秋相視一眼,翻身上馬。
李溪安見狀,也不好再調戲,於是跟著也上了馬。
“姚爺,孔俊俠住哪裡?”
“他住在東山區,今天應該是在家裡。”
“那咱們直接去他家嗎?”
“是!”
李溪安和姚德勝騎馬當先,冷秋則跟在後麵。
“姚爺,這孔俊俠到底什麼情況?他和江才英之死有關嗎?為什麼要找他?”
“這個……”
姚德勝在馬上微微側身,偷偷看了冷秋一眼,見冷秋朝他點了點頭。
“江才英這個案子,其實不複雜,複雜的是他牽連的案子。”
“中央大橋慘案?”
“嗯!”
“粵州大學那幫書呆子整天在報紙上罵天罵地,揪著江才英的案子不鬆口,讓總督府也非常不高興。眼下粵州有些動蕩,上麵的意思是儘量把事態平息下來。再說了,就算是查案子,也得有個輕重緩急不是?教堂焚燒案,洋人也在施壓,讓交出凶手;紅燈教那邊也銷聲匿跡,曹頭現在是焦頭爛額。那些個書呆子這時候跳出來,不是再給衙門添亂嘛。”
“那找孔俊俠有用嗎?”
“也許吧,那家夥最近在報紙上,也挺活躍。”
李溪安看過孔俊俠在報紙上發表過的文章。
說實話,就是一碗老壇酸菜麵,又酸又臭。
偏偏他是以一個明燈的姿態出現,在報紙上指點文字,慷慨激昂。
文章的內容,很空洞。
就是畫餅,畫餅,再畫餅,而且技術真比不上宋先生。
找他……
李溪安心裡突然一緊,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在腦海中閃現。
“姚爺!”
“咱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去問問,看他能不能解決吧。”
姚德勝根本不給李溪安說出來的機會,便搶先說道。
而後,他話鋒一轉,道“阿安,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我?”
“是啊,衙門六房,你請了其他五房的人,偏偏沒有請過我們刑房。老兄弟們對此可是有點不高興,說你李攢典看不起刑房呢。”
“哪有哪有,這不是刑房最近一直公務多,怕耽誤了正事,所以才沒有前去打攪。姚爺,改天我做東,咱們一起啊。”
“那感情好,而今這粵州城裡,誰不知道你李攢典是花樓小浪子,遊戲王。我也想去見識見識你那血戰到底和金陵十三釵的遊戲。聽說,這些遊戲現如今在花樓裡可是大熱啊。”
誰t的給我起的外號?
老子那次不是清清白白去,清清白白走,甚至連個小手都沒摸過,怎麼就小浪子了?
這,這,這分明是毀我清白,壞我貞潔啊!
“什麼金陵十三釵?”
冷秋在後麵,突然問了一句。
姚德勝這才想起來,身後還跟著一位。
他有些尷尬,笑道“就是酒桌上的一些小遊戲,阿安發明出來的。”
冷秋歪著頭,看向了李溪安。
這t是在馬背上,這要是在地上,我能摳出一套彆墅,你信不信?
齊文斌,一定是齊文斌,你個死撲街,大嘴巴!
李溪安強笑道“一幫粗人,酒桌上來個頂針續麻,都玩不了一輪。想來個飛花令吧,結果是全軍覆沒。沒辦法,得找個既能玩的久,還能下的酒的遊戲,這不就胡亂琢磨出來了一個。”
“哦!”
冷秋看樣子是很少涉足風花雪月之地,所以聽的也是一知半解。
三人就這樣一邊趕路,一邊聊天,倒也不無聊。
來到東山區後,姚德勝按照地址輕車熟路就找到了孔俊俠居住的彆墅。
“我們是粵州縣衙門的人,奉縣老爺之命,前來問孔教授幾個問題。”
姚德勝顯然是個老手,對門房厲聲道“讓開,耽誤了公務,有你好看。”
門房顯然是怕了,連忙開門。
姚德勝推門就往裡走,那門房道“差爺,差爺,請留步,孔教授馬上就來。”
李溪安和冷秋跟在姚德勝的身後,走進了彆墅庭院。
這是一個極具歐式風情的彆墅,庭院很大,約八百平左右,綠化相當不錯。
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子,正在庭院裡的遮陽傘下喝咖啡聊天,聽到這邊的動靜,連忙走了過來。
“你們乾什麼,這裡是私人宅院,你們怎麼敢擅自進來。”
“衙門公乾,無關人員立刻讓開。”
“原來是衙門裡的廢物,你們不去抓夷人,跑來這裡乾什麼?是不敢得罪洋大人,所以找我們這些普通人的麻煩嗎?”
應該是孔俊俠的學生!
李溪安沒有在意,姚德勝如果連這種場麵都應付不了,那他就愧對了老刑名這三個字。
他目光掃視整個庭院,而後落在了那幢小洋樓上。
很不錯的彆墅,和東山區大部分風格趨向中西融合風格的彆墅相比,這個彆墅的風格更西化。
隻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李溪安總覺得這幢彆墅有點怪異。
他沒有學過建築,隻是前世看過一些建築類的科普節目。是哥特風?還是巴洛克風亦或者洛可可風?他看不出來,隻是感覺有點怪異。可具體怎麼怪異,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看出什麼了?”
“啊?”
李溪安扭頭,見冷秋來到他身旁站定。
“說不上來,就是,就是感覺不太協調……房子後麵是什麼?”
“是個小碼頭,據說那位孔教授,喜歡一個人開船到江上釣魚。”
“從這裡往下好像就是江門碼頭?”
“嗯,大概三十裡左右吧。”
“那倒是不算遠。”
李溪安嘟囔了一句,突然反問道“你呢,看出什麼了沒有?”
“死氣,怨念。”
李溪安一愣,剛要開口詢問。
這時候,冷秋卻突然邁步,直奔姚德勝走去。
與此同時,從小洋樓裡走出了一個男子。
他穿著西褲襯衣,外麵套著一件馬甲,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走了過來。
“什麼事情啊,這麼吵鬨?建修,你們讓開。”
幾個情緒激動的學生,立刻停止了和姚德勝的爭執,退到了一旁。
孔俊俠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來到姚德勝麵前,他用一種極為高傲的目光看了姚德勝一眼,道“我就是孔俊俠,你們是誰?有什麼事情嗎?”
那種居高臨下姿態,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不過姚德勝久曆宦門,雖說是個小人物,可見過的牛逼人物多了去。
再牛逼的人,進了刑房都一樣!
他目光森然道“在下是粵州縣衙刑名,今日前來,是奉了我家縣老爺之命,請教孔教授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
“據我們調查,江才英死前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孔教授的家裡。縣老爺問孔教授江才英為何會出現在你家裡,他和你說了些什麼,是什麼時候離開?而今各方人士都在關注江才英的案子,縣衙一定會儘一切努力,調查真相。”
孔俊俠原本儒雅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了。
李溪安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悸動。
他下意識悄悄後退了一步,眸中青芒一閃即逝。
孔俊俠有問題!
他表麵上看去很平靜,但是李溪安通過瞳術,卻看到他的皮膚下有一絲黑氣滲出。
皮膚下的血管在蠕動,要撕開他的皮膚鑽出來一樣。
不過,那種異動,很快就消失了。
李溪安收起瞳術,表麵上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可是心裡,卻有一絲絲駭然。
那黑氣,似曾相識。
怪不得上次見到孔俊俠的時候,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馬元龍的那個雕像!
沒錯,那黑氣和那個雕像的氣息極為相近。
他看向冷秋,就見他站在姚德勝身後,低著頭。
李溪安頓時明白了,恐怕這才是冷秋今天出現在這裡的真正目的!
“江才英是我的學生,在他出事前,的確來找過我,並向我坦承了他的過失,希望能夠得到原諒。我當時非常憤怒,狠狠的責罵了他一頓,然後把他趕走了……可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請轉告縣老爺,這件事我一定會全力配合。”
孔俊俠恢複了儒雅的姿態,沉聲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