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又向大姑娘看去。
望開紅說“媽,你把錢都給了弟弟和弟媳婦了。”望開紅說“又來找我乾什麼?”望開紅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望開紅說“我沒得義務養你哦。”望開紅說“楊翠鳳一看就是個騷東西。”望開紅說“楊翠鳳把你錢乎到手了,不管你了吧。”望開紅說“你兒還是回去,等哈兒莽子回來了,又要打我。”望開紅說“你兒片(宜昌方言賴)在這裡也沒有用,我反正不得管你。”望開紅說“你現在一分錢都沒得了,就知道來找我拉?”望開紅說“楊翠鳳這個賤貨,騙光你的錢,又叫你來找我,是不是?”
望開紅說“媽,你的這個戒指還在啊。”望開紅說“給我看看撒。”望開紅說“你兒莫掙撒。”望開紅說“你兒莫動,我捋不下來。”望開紅說“媽,你兒這戒指戴了好多年哦,怎麼這麼難的捋下來。”望開紅說“你兒把錢都給楊翠鳳噠,這個戒指就留給我了啊。”望開紅說“你對楊翠鳳這麼大方,對我怎麼這麼嗇啊!”望開紅說“我就不還給你啦,你兒總要給我留點東西撒,不要什麼都把給楊翠鳳那個賤貨。”望開紅說“你兒怎麼還不回去啊?”望開紅說“我就不信,弟弟不給你飯吃。”望開紅說“他們敢,忤逆不孝的,等我有時間了,是要回去找他們說說道理的。”
望開紅說“你兒搞什麼撒。”望開紅說“你兒搶什麼撒,一個戒指你都舍不得給我啊。”望開紅說“給我。”望開紅說“你給不給我,你這個老東西。”望開紅說“莽子莽子,快過來給我幫忙。”望開紅說“啊呀!莽子,這老東西把戒指吞噠。”望開紅說“老不死的,把戒指吞了都不願意給我。”望開紅說“你滾,你把你的一把骨頭都把給楊翠鳳去。”望開紅說“你滾回去,該他們給你送終。”望開紅說“滾。”
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
我死死把腮幫子咬住,但是不行,我還是想叫她的名字。我下巴抖得厲害,我要喊了,我真的要喊了。我用牙齒把嘴唇狠狠咬住,鮮血迸出,我嘴裡鹹鹹的。我忍住了。
老者在旁邊大喊“你們都死了啊,快幫我把那個東西搶過來。”
我嘴角微笑,把手上的釘錘邦邦遞給離我最近的黎保伢子。黎保伢子看見我臉上詭異的笑容,就已經嚇的魂不附體,更彆說有膽子接我手上的那個鬼東西。這麼多人,那個人敢來拿!
我看到稻場上的酒席還沒撤,走出靈堂。群人看著我,紛紛避開。隻有老者追著我,但已經沒有什麼精神了,“求求你莫這樣。”
老婆婆的老漢坐在桌子邊,悶著在抽煙,我看見他的眼角流淚。
望莊福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老婆婆說“沒得救了,吞了金子,肯定死,老話沒得錯的。”
“你快些吐出來。”
“我不想活了。”
“你快毆喉嚨。”
“已經吞好半天了。”
“我去叫仁伢子來。”
“你莫叫了,他巴不得我死。”
“這群化生子。”
“你幫我,把這繩子從檁子上穿過去,再往下拉。”
“你瞎說什麼?”
“神父說了的,我不能自殺,自殺了要下地獄的。”
“你在瞎說什麼。”
望莊福對我說“你喊我的名字撒。”
我沒理他,我不敢看他。他現在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彆。
我把酒席上的殘酒,倒在一個空海碗裡。
老者淒慘的大喊“莫搞——”
我回頭看著老者。老者嘴裡喊著,卻不敢走近。我看見望老太爺正用手揪著他的耳朵。可他不知道,他隻是看著我手上的釘錘邦邦。
我把釘錘邦邦,扔進酒碗裡。
老者在我身後發出一聲慘叫。老者的耳朵掉了。眾人都在驚呼。
釘錘邦邦在酒裡麵撲騰一會,飄在酒水麵上。漸漸化了。酒碗上冒了一股青煙。
老者有件事,是他沒想到的。
他猜不到我讀書的時候不務正業,和王八研究過一些玄門。有時候,無意學到的東西,真的會救命。
釘錘邦邦沉到酒碗的底部。我仔細看了看,是一枚金戒指,黃澄澄的躺在碗底。靜靜的,隨著酒液的晃動,光線折射,晃晃的,覺得那戒指似乎不真實。
老者把我送到幺棚子的大橋上。對我說“算了,這都是命。”
我說“你都跟了望老太爺一輩子了,何苦呢。“
“你那裡知道。”老者說“就算是離開望老太爺一天也行。。這種滋味,你不知道。”
我說道“望老太爺不會再找我了吧?”
“不會了,你蠻惡。比我要狠。敢明著跟望老太爺拚。”老者說“今天的事,你不會亂說吧。”
“十年內,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你知道我的壽數是九十七。”老者愣住。
我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看著發呆的望德厚,心裡舒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