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朝煙雲!
我和寧安從船上下來,正中安排的人招待妥貼,又跑了幾天陸路馮延巳粉飾太平,一路上我沒瞧出唐國有什麼不平的事,田舍儼然,稼穡興旺,城裡的富戶生活的好好的,偶爾確有幾個乞丐,隻要我看見,著實不忍,立馬賜些錢,解決他們眼前的問題。乞丐也很感激我,堵在轎前稱頌我是活菩薩。
我微服出來,隻帶寧安,不想理那些繁文縟節,於是下船第三天,我們走小路繞開泰州衙門,直奔永寧驛,結果就在這條小道旁的飯館裡,我算知道了一些朝上怎麼也聽不到的消息。
我同寧安一桌坐了,各自點了一碗清湯麵——沒法子,正中家最好的廚子原是帶在船上,一路跟來的,可好東西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寧安呢?他不好比我吃得更好,隻好委屈了!
可就這,我們還是被圍住了!圍我們的是一幫子淮北的zai民,我身上的好東西,這麼一來都發的差不多了。zai民圍了我和寧安,主要是我,有幾個孩子在我的寶裘華服上亂掏,差點把鐘後的頭發都翻出來了。老板見狀,帶了幾個夥計要把他們趕走,寧安立馬喝斥了老板,都給賜了好些錢。我的玉佩、香袋、雕件兒什麼的也不要了,便問這些人裡年高的一位“老人家,你們這是怎麼了?”
那老人對我道“公子不知,今年淮南鬨ji荒,鄉親們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到處討生活呢!”
我聽了疑惑道“不對啊,老人家,皇上親筆下的恤民詔,人人都發了衣食,並派欽差到淮南賑災,撥了許多錢款……”
“錢款有沒有撥,我們不知道。反正咱是半個子兒也沒看見!唉!金陵的稅賦高,哪兒的日子都不好過呀!”
“那淮南,今年不是減稅了嗎?”
“正稅是減了,可大guan又編出許多新名目,加起來竟比沒鬨z的時候還要高!”
有個年輕點的擠上前來,拉住了我跟前的一個孩子,“不是那個事兒!前陣子我們那兒的收成好點了,可一夥盜賊偷了我的莊子,存的米趁夜偷了一部分,剩下的一把火連房子倉庫啥都沒剩,我氣極了,去告又不贏,說這夥人是以前受皇上招安的良民!”
……
唉!正中啊正中,你的詞寫的漂亮,可你拜相之後這實績……
這些良民的怨憤不是幾句話能平的,我麵露憐惜之色,能幫的隻有這幾個人而已——隻要有機會,侵吞救命錢的官兒,朕一定找他們算帳!
才開始了幾個時辰的“與民同樂”氣得我胃疼,我強忍著同著寧安一起上了老馮準備的轎子——上轎的時候,我把一肚子火撒到兩個轎夫身上,吩咐他們去馮延巳麵前什麼也不準說,否則小心小命!
轎夫們挨了訓跑得飛快,才半天就到了永寧驛。陳先衛和蕭闕,以及我事先布下的暗衛都在那驛館候駕了。
泰州的官員我一個也沒有見。我讓暗衛立刻去調了他們的履曆,而後把在吳國時期任過職的,可能同情楊氏的人圈了出來。
朱筆圈過他們的名字。我冷言吩咐暗衛現在的正統領張琪“這些人,再好好查一遍,有劣跡的,大小不論,均賜酒;沒有的,免官;庸碌的,配饒州。”
我懷疑這些人裡有楊氏的內應,就像劉太監那樣,藏得極深!這幾筆下去,今晚又有好幾個人要離世了。
陳先衛帶慧兒給我瞧了,慧兒還小,不滿周歲,這麼久沒見可能早不知道我是誰了,我抱過來就哭!我思慮一番,下了一番狠心!一定要把兒子奪回金陵,就是我死了也不放手!於是我鐵板著臉吩咐陳先衛和新找的汪氏,馬上把從慧小皇子送回金陵燕雲館,交給章嶽氏。從此汪氏和章嶽氏,一同領最高皇家奶嬤薪俸,入宮籍,但僅受燕雲館管轄!送不送章嶽氏回太湖?就看我還能不能回去了。
歇在永寧驛的第一晚,雨下的很大,下雨之後又加雪子,這天氣愈發冷了。侯氏之案的卷宗也由快馬交給我瞧了。蕭儼錯判侯氏主仆,本因處死,正中在本子上苦苦求情,說人犯既已赦免,而降罪國之重臣,今後沒人敢為朝廷實心效力!我順水推舟,批了蕭大人無罪。陸觀友係楊仁毒死的,侯晶晶二人自然可以放出結案了。這個蕭儼真是的,平素審案小心,審案之前還做儀式,為的就是平心靜氣,好好辦好每個案子,可這次怎麼就栽了呢?老蕭資曆雖老,可朝中豎敵不少,一出事,還是有很多人往死裡逼他。這些人見風使舵,現在看來都不如正中厚道!這些年總有人在明裡暗裡罵老馮,總說他是個佞臣,說他和他弟不好,對他繼母也不好,可事實是他弟延魯和陳覺在閔地戰場上給朕判了死罪,馮延巳苦苦哭求我饒命,還為此賠上了他自己的官職;後來,老馮被派到撫州,因他繼母歿了,老馮又辭了所有官職,給他後娘守孝。所以我一直認為,老馮人品根本不差,才華又高,跟我交情又好,對我又真實誠,能力也不差,說話還受用中聽,確實是最受我喜愛的大臣!
晚上這毒又發作了一回,泰州的幾個名醫在驛館忙了一宿,他們剛退出,才緩過一點兒我似睡非睡間就做了個夢。夢見我正和老馮及韓大人他們吃酒,定雲忽然回來了,一回來就跟我搶慧兒。慧兒好像在我手裡抱著呢,一霎時,定雲和慧兒都沒了,老馮他們也不見了,周遭的景兒竟也不一樣了,隻見一片漆黑,麵前稍遠處的粉牆上寫了幾句詩,卻看不真切,隻剩我一個人躺在一個舊兮兮的狹小房間裡麵等死,旁的人都沒有在!
我猛地從榻上直坐起來,直嚇得冷汗淋漓“人呢?寧安!給我把這驛館客房全照亮!船上的樂手聽膩了,還沒朕玩得好!給朕…給朕找泰州的女樂班子來吹打,要喜興的曲目,現在,現在,就現在!”
可憐的寧安,散了他護身的功力,身體本來就還虛弱著呢,眼下又跑前跑後替我去找本地的名家,可到了,都擠進客房,鋪排好了,我又嫌煩,一首也沒心情聽了。
女樂的人走後,寧安守了我剩下的大半夜。中間他出了一次門,我生了疑,想起來跟他,看他去哪兒?可終是病中懶怠,他沒回來呢,我一時竟睡著了。
迷糊了一陣,見寧安還在身邊地鋪上縮著呢!我心裡一感動,跟他比那光武和嚴子陵——他倆以前也一處歇著的,我倆也來!他實在拗不過我,也就依了。
我便跟他抱怨,這麼小十年沒練了,就是現在有了你的功力,還是瞧不破那個道人的隱身法子!
寧安說了,這個算不了什麼,這種障眼法,都是有“媒介”的。如她這般的,他也曾見過,以前曾問過她師父潘易呢!這術法媒介隻是一方手帕!隻要稍微努力,催動自身勁力,就能破了對方的勁力,看見對方身前那方遮蔽對手目光用的手帕——找到了手帕,就能找到人!
那不就是很容易破?催動勁氣的法門,是內家氣功最簡單的第一步,當年父皇找了幾個師父教我,這我還是行的!果然有了寧安,我就有些威風——弘茂!父皇想你了!鐘後勸我說,你在三清祖師那兒得了位子,願你也回來看看父皇呢?彆讓我一閉上眼,儘想到那個道人!還有慧兒!父皇不想讓你小小年紀奔來顛去的不得安生,父皇是沒法子!這事兒,等你平安長大了,問你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