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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雲(3)(1 / 1)

璟朝煙雲!

第二天雨夾著雪子依舊猛下,我坐在驛館裡看著奏書,李寧安在一邊守著我。昨晚早些時候的那一回折騰,讓我明白要參透生死的界限,真的沒那麼容易!病到這個地步,人還不如冬日打下的雪子,這雹子下來還能聽個聲,人呢?也許今兒就無聲息的“化”了!我心裡怕得不行!實在舍不得呀,這麼香的水仙,明兒就聞不著了?

我想想不能再拖了,下了狠心對寧安道“還是把那錦盒發回去吧!誒?那隻青綠麵的盒子呢?”

寧安道“彆去胡亂勞心了,仔細不吉利!”

我狠心掃了他一眼道“那盒子放哪兒了?”

他歎道“您昨兒放枕頭下邊了。”

我半是沒好氣,一半沮喪哀傷之極,怨定雲道“真的連兒子都不要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女子?寧安,替我去書箱裡看看,找幾張暗花泥金箋子,我過去填詞常用,正中不可能連這個也沒給我備著!”

寧安無奈地瞥了我一眼,一邊替我找來遞給我,一邊咬了咬嘴唇道“歪一會兒吧…彆勞神……”

“不行!”我手撐著書案子咳了一會,恨道“朕至少想了那道人十五條罪狀,朕要…寫一篇大文罵慘了她,然後把她休了,把慧兒封進宮裡住,跟她斷個乾乾淨淨!還有…還有…幫朕留口諭給高史官,把有關妖道的史料都燒了…都燒了,什麼都不……”寧安看我咳得喘不上氣來的樣子,一定是不忍了,忙鋪了泥金花箋,用翠玉鎮紙兩下壓了,將紫毫筆蘸了濃墨遞到我手,態度溫和已極,柔聲道“寫就寫吧,把火兒發出來也好!”

我拿起筆,卻怎麼也找不回以往那駕輕就熟的用筆力度。我以往總自信練羊欣的筆法已學得其十中之九,現在拿起筆竟久久不能成字!我口中的血滴滴落在泥金箋上,蓋住箋子上原有的暗花。洇開的血跡帶走了我不服輸的心氣——我不覺心如寒灰,無怒無悲,半點銳氣也沒有了。我揉掉一張箋子,擱筆不寫了。自己又嫌不潔淨,把案上的血漬也給抹了,又氣又惱,一手撐著頭,眼睛漫無目的地看向外頭的霏雨。看著看著,眼就有些迷蒙了。我叫寧安退了,我這個落魄的樣,不想叫人看見。

少時,病得有些昏沉的我分明聽見“沙沙”的腳步聲慢慢朝我這邊走過來,越來越近——我抬眼一看

纖如細柳,皎若新月,翩然燕子,宛似青鳥。我這人見慣紅顏,卻總是給這個冷臉冷心的道人迷著魂!

定雲沒行什麼禮,傲然斜睨了我一眼,冷冷說道“你被人算計了。你肯求我一句,我便救你。”

我努力抬抬嘴角,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倦倦一笑“賊道人,我不求你。你若有法子,必會救我的。這次我不攔你,等我死了,天高地闊,你帶兒子飛去好了。”

定雲這個妖道二話不說,伸出手來替我把了脈,我什麼情況,想必她頃刻之間已經了然!她不覺臉色大變,開口囑咐我道“寒食無香散,讓皇和楊駙馬,都是中此毒!解藥不在我手上,你聽我的話,人就停在這兒彆動,待我去聯絡我師兄來救你!”

聽她提到那個姓宋的,我就妒恨得不得了!可眼下有什麼辦法呢?我苦笑一瞬,說道“王延政去了鄱陽湖,夠不著朕楊氏族人關在永寧宮翻不起浪馬楚的人忙著兄弟相爭,李仁達也不在世了,他的建州之地也成吳越的了,朕不在乎。吳越的錢弘俶,朕也不放在眼裡。唉,能傷我的,隻有紅顏淚。隻怕我到處招人恨呢。”

“你可不就是太招人恨麼。”她臉上不露喜怒,冷冷說了這一句,眼裡卻露了幾分情意。

我望了她的眸子,知道我心猜的不差,她果然還是愛我的!我心一下子又活泛起來,反扣了她那施針封穴的手,用我那一雙帶了幽冥寒火的眼逼住了她的深眸,定雲要彆過臉去,我卻偏不讓。出手輕輕彆住她的下巴,耐著性子向她道“阿雲,就算是如此,還不是為了你麼?我知道你不想困在宮裡,和這麼些人分著我。可我隻問你一句,你當真願意躲著我,把我丟個乾乾淨淨的?我知道你也舍不得!”

定雲閃了一下身子,轉開話題道“你彆動!我去找師兄來救你!隻要你活著,我就能搶慧兒回來。”

我冷笑出聲,覺得到此已是黔驢技窮。好好勸這道人回心,已是難了!我以為她心裡望著我好,至少還是存著我的,誰知竟隻是為著兒子!你想兒子,我就不想要兒子麼?我含怒緩緩出言,語帶威脅“我已派陳先衛先行一步,搜了永寧宮找到了慧兒,現在慧兒我已經搶回宮裡了。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把他還給你。兒子在唐宮,你飄得再遠也得給朕……”

“李景通!你救慧兒時竟貿然去搜永寧宮,不怕有人加害慧兒!”

“你天機門不是早有高手去了嗎?那宋為,不就是你傳信讓他去的嗎?”我的嘴角抬起微妙的弧度,心裡的妒意也湧了上來,口氣也隨即冷硬“天機門始終忠於李氏,門人的一舉一動怎會瞞得了朕?你發現慧兒不見,第一個求助的人是你那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師兄,而不是慧兒的父親、九五之尊的朕!定雲!你……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

我說著勉力撐起身子,身體微微打顫,額角的冷汗涔涔而生,恨恨地盯了定雲一瞬,帶著難言的貪戀,慢慢告訴她我所知的真相“我告訴你好了,慧兒被劫、聞黛出永寧,朕都是知道的。朕知道這些跟淩氏、鐘後、劉太監楊氏餘族和那背後的宋齊丘都脫不了關係!可我下不了狠手,不願這手沾染佳人之血!朕得到江湖內線通報之後,隻想除掉歐陽毓和楊仁這幾個反賊,誰知父皇身邊那個劉太監竟然勾結了楊家的人和湖南賊人在背後搗鬼,害死了汐萍她們很多人!竟威脅水清給朕下毒,最後還令你我的兒子身處險地。不過,從一開始,朕就賭他們害不了慧兒。因為,歐陽毓的漕幫中的瀘州分舵主焦鵬遠,早就投靠了朝廷,掛名在天機門。那日你和你那師兄弟得以從歐陽毓賊船上逃脫,你以為沒朝廷的內應能行麼?淩氏本是楊氏之女,和陸觀友勾結的楊仁,本是常山王楊蒙的管家。陸觀友見錢眼開,多與江湖名流相與,想是無意間從朋友那裡知道了楊仁及水清的身世,便向楊仁索取無度。姓楊的想瞞住此事,暗地就容不得陸觀友。所以陸觀友便被毒斃了。下毒除掉他的人固是那線人楊仁,可製出寒食無香散的人必是那史太醫的義子史守一!”

定雲冷笑一聲,話中分明嘲笑我的無能“李璟!你這皇上做得也忒失敗!那陸觀友也是皇親,也要對付你……”

“陸觀友這種人沒甚骨氣,憑他定不是彆國派的,不過被楊氏收買而已。他做的事,紊紊一定不知道,這種人死有餘辜,何足掛齒!隻是……”

外頭的雨聲不息,我一手扶案,艱難站起身來道“若正中和蕭儼為了陸觀友這個敗類,錯判了侯晶晶主仆的話,朕恐怕又要造冤孽了。但若再改判,恐蕭大人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所以朕借病大赦天下,一來侯氏二女免死,一來有正中為蕭儼求情,緩和朝中兩派,一舉數得!隻是,這水清被jian人所騙,趁朕失去宏茂心傷之際,有意在雲暖樓上進獻你當日所製的龍腦酒,也不知裡麵寒食無香散的份量,究竟夠我撐得幾日?唉,若再尋不到解藥,我恐怕撐不到回宮了!阿雲,我隻想聽你一句實話,在你心裡,存我幾分?…倘若你我之間,再無旁人隔阻,你是否可以……”

定雲眼裡淚意已生,亮盈盈的水氣在眸中閃動“李伯玉,憑你的性子,我們之間,又豈會沒有旁人隔阻?你老實待在驛館中,千萬不可妄動。我聯絡宋師兄,取解藥給你。”

我聽見姓宋的名字,不覺又一陣生氣,咳了老大一會子,複又重重抓了她的手,存心叫她的手疼著,好知道我此時是何滋味“你心裡是有了旁人吧!我若說此刻,我心再無旁人,你肯信嗎?”

那個道人伸手抹了自己的淚,說得雲淡風輕,她自作聰明,仿佛看透了我一般“此刻你是對著我,下回你對著彆個,不知還有多少閨中妙語。天下最懂你的,想來莫過於我。你心裡裝著唐國,還要裝著那麼多令你憐惜的女子,你也夠累的。宮中雖然美景宜人,豪奢冠於唐國,可我心中憋屈,白受許多拘束。你也知我閒雲野鶴散漫慣了,不如你也抬手放我帶子遠去,大家落個乾淨!”

我見她那個樣子,氣得發狂,恨不得一時剜了心出來交給她看,可她卻不信呐!“原來,在你心裡,就這麼厭惡我!隻要…隻要能躲開我,你怎樣都行!阿雲!為什麼?為什麼?!”

定雲見我這樣,顯是心疼了,聲音也柔了幾分,“你莫動怒!待我發信,請宋為來醫你!她避開我的眸子,轉身出去了,站在外間,向天放了一顆紫曇雲彈,我猜這便是她和那姓宋的定的暗號,因為宋為很快就來到了永寧驛館。

我的這條小命,正如一團微焰,漸漸黯淡下去。好在定雲的針灸之術尚可,終於拖住我的性命,等到宋為來到——然而,那個姓宋的此刻的樣子,卻是易容成江北簫王李冠。

這個李冠多年以前是我的文友兼情敵——我第一次深愛的女子孟芸芸,原本的名字是孟鸞,在嫁給我以前,卻是許配給他的。我把她搶過來,帶回金陵。後來又曆經了幾載亂離,最終卻落得那麼個傷心的結局。而李冠,為了孟家姑娘也傷心好久,終身隱居不娶。後來李冠到我的嶽父之一的李建勳家品簫,我一直想再順便見一下李冠,卻因那段時間入宮之人江南江北的身份文籍盤查手續繁瑣,李冠最終沒到我跟前獻藝。

老嶽父很失望,還作了詩把這事記下來,其中有“清音人間容易聽,仙曲不到龍樓前”之句。我驀地一見李冠的形容,自然吃驚。可是這個人自報家門,卻說他不是李冠,是宋為!

那個宋為隻在寒玉瓶中輕輕倒出一顆透明丹丸,掌中鋪了絲絹,小丹接在絹上,對我道“皇上,此藥不可用手觸及,置於特製藥水之中衝服,一劑可痊。隻不過此藥有毒,必損壽元。”

我見宋為易容後成李公子的容貌,心裡想了很多,眼中變幻一陣,說道“你…極像…公子極像朕早年熟識的一位…故友。公子原來就是宋為,你曾在常學士手中中過貢舉的,朕早知道你。當年,馬道元曾說朕難過五十,如今再損去一些,也無妨!”

宋為謙恭地答道“聖上明鑒,草民此副樣貌,確非我所有。實乃我一個俊美的朋友,其人得號江北簫王,近因小民賤體有恙,憔悴不堪,恐汙了龍目。所以用些師傅天機子傳下的小術,換上他的樣貌行走禦前。”

我依法服了藥,眼中神采立時複了些,朗聲稱謝道“宋公子救朕有恩,但你冒充的李冠,雖原是我舊友,可後來,實在與我有舊恨。朕曾與令師有約,待令師入朝,便送金藥鋤與他,許他在田園一世安。故從天機子這麵而言,宋公子也是朕之友,又何必效仿朕的仇家呢?不若改回本相才好。”

宋為揖了一揖道“遵旨。”便化作本相麵君。我想想宋為是個人才,至少可以留他在身邊替我治病,便故作安閒,不徐不慢道“逆黨橫行,正是用人之際。朕眼下派了暉之去護查文徽,有了宋公子的藥,他的命可保無虞。宋公子今後也留在朕身邊,當更勝於慕容暉之,朕有福了!”

宋為道“小人微末賤軀,不堪供奉君前!這麼多年小民散蕩慣了,請恕草民不敢應承聖命!幸喜天機門不負君恩,已協助陳先衛和蕭闕將軍在永寧宮將從慧皇子救下。蕭闕將軍手刃了史守一。惡賊楊仁、史守一、歐陽毓現均已伏誅。後宮淩美人亦涉此事,淩美人本姓楊,為常山王楊蒙之女,而史守一死前交待,還有一個伺候先帝的劉行深公公也牽涉此事!”

“人各有誌,朕不勉強宋公子。販兒之事是由李氏所起。劉太監惱恨先帝絕情,使他不能如意;歐陽毓轉投宋相,還想廣留後路,勾結水清也不為怪,楊仁是楊氏舊部,原名周仁,正是原天機門主周昱的父親!當年曾放楊蒙出逃,又為表忠心改姓為楊,足見是個死忠的,也不足怪可是那史守一,朕當年放他,他卻依舊恨朕,必欲殺之,不知為何?”

“據天機密檔所載,史守一是史太醫的養子,而其生父,乃樂師局主申漸高。申漸高乃烈祖不慎錯以鴆毒裂腦藥所害。”

“原來如此!前人種瓜後人收,公平的很。既然救到了從慧,就回宮去吧。水清、聞黛,朕都要給個說法了。從慧麼,先解決了這些事,再定你母子的去留!”

我已狠了心,可她比我還狠!她冷著臉,神情麻木已極“不用等了。”紫衫的定雲背過身,闔上眼,眼淚雙垂,低吼道“放我走!定雲眼下回太湖還有些棘手的事務。我想過了,從慧先留給皇上,等過陣子,皇上想明白我的苦衷,定雲再來接回孩兒!”

我的毒雖解了,病根猶在。此刻看著阿雲旁若無人地離開,那個宋為緊緊跟在她身後,仿佛他倆才是雙宿雙飛的一對!身為唐國“當國”的我,簡直覺得身受奇恥大辱!我的心猶如那張揉捏成團的泥金箋——紛亂如麻,飲恨泣血!此刻,在我的心裡悄悄生了一念,隻要我最後再搏一回,在她回太湖之前,就在這泰州地界,追回阿雲就有至少九分把握!這次要快,再辛苦,也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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