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桃起了個大早就等著握著這柄傷人不見血的利劍狠狠捅陶白心口,這柄她使慣了的劍,這次為什麼會沒有效果了?
陶白已經走遠,卞桃攥緊書包帶,不甘地小跑到她身後,“陶白你站住!”
陶白才不站住。
她在默背英語單詞,很忙。
卞桃氣急敗壞地跑過去推了她一把。
陶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個踉蹌,站定後,她回身,麵色木然地看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陶白,你爸爸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你知不知道。”卞桃吐出世間最殘酷的字眼,“是你媽媽勾引你爸爸才有的你,你的出生就是一個意外,陶叔叔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你媽媽。”
清晨的風微涼,掀起兩個女生的發。
她們對視著,沉默著,無言著。
良久,陶白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轉身就走。
就這樣?哈?
卞桃拽住她,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掐入陶白肉裡,陶白掙了掙,沒有掙脫。
“陶白,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說的話,你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你的存在是一個錯誤,你爸爸不歡迎你,你不被任何人期待著,沒有人喜歡你!”
陶白單手拉開書包拉鏈,從裡麵拿出剛扔進去的木枝,她用有尖端的那麵狠狠朝卞桃抓著她的手背紮去。
卞桃猝不及防被紮個正著,她一聲慘叫,鬆開握著她的手,捂著被戳疼的手背尖聲怒吼“陶白你發什麼瘋!你敢紮我,我要告訴陶叔叔!”
陶白站在原地,晨光大亮,卞桃清晰地看見了她眼中的涼意,她心中驀然一緊。
陶白從來都是任人欺負不懂還手的小白兔,這樣的眼神就像一個開始懂得反抗,被逼急了紅眼的兔子。
“卞桃,你想當他的女兒嗎?”陶白微微偏頭,看著卞桃。
卞桃不由向後退了一步“你在亂說什麼!”
雖然陶叔叔對她很好,但她爸爸可是律師,比陶叔叔那個司機厲害幾十倍,她為什麼會想要當那種人的女兒。
“你就算想當他的女兒也是不行的,”陶白突然取掉眼鏡,那雙被鏡框擋住的漂亮丹鳳眼挑起的弧度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美麗奪目,“是你媽媽為了攀高枝甩了他,因為他對你好,這種事,你一而再再而三來我麵前來炫耀什麼,他就是一個傻子,被你們母女倆欺騙的傻子,一個傻子的喜歡,我為什麼要在意。”
陶白的眼睛比齊素還要漂亮,是標準的丹鳳眼,這種眼睛極為罕見。
卞桃又驚又怒,驚的是陶白竟然長得這麼好看,她居然一直沒發現!怒的是她憑什麼這麼說她媽媽,陶武和他爸擺在麵前,是個女人都知道怎麼選好嗎。
也隻有齊素那個瘋女人才不嫌棄陶武那樣一無是處的男人!
這是陶白第一次露出尖銳的一麵,卞桃簡直無所適從。
她習慣了逆來順受的陶白,甚至覺得陶白就該是那樣,一輩子都該是那樣,隻能被動接受“爸爸不喜歡她”這件事,不能說出“那是個傻子,不稀罕他喜歡”這種話。
被木頭刺過的手背隱隱發痛,卞桃看著陶白沒有被眼鏡遮擋的臉,心中竟泛起一絲嫉妒。
今天,明明應該是陶白嫉妒她,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陶白變了嗎?
陶白動作緩慢地把眼鏡戴上,又恢複了以往那副木訥的表情,她沒有再看卞桃,轉身離開。
其實陶白遠不如她自己想象中那般平靜,隻是,一包巧克力,一個玩偶,徹底粉碎了她對父愛的最後一絲期望。
“不在乎”本就是一件無敵鎧甲,穿在身上,即便是萬千言語利箭,終究不能再傷她分毫。
不在乎,不期待,就不會有傷害,難過。
陶武問她喜歡嗎。
當她說出“喜歡”兩個字的時候,她就已經徹底不再期待。
因為那包巧克力,她難過地去吃了一大碗麵,在深夜抱著馬桶吐得昏天暗地,哭得停不下來,那時,她對他尚有期懷。
如今,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沒有人天生就該被喜歡,也沒有人天生就該被討厭。
她不被父親喜歡,不被期待著出生,但這不是她能控製的。
這不是她的錯。
也不是她能糾正的錯。
更不是卞桃能在她麵前用這件事來無限傷害她的理由。
如果她的出生是一個錯,那錯誤的根源也在於他們,她又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