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賢嘿嘿一笑,從裡屋拿出一個怪模怪樣的煙杆:“子霖兄弟認識這個嗎?”
“不就是大煙槍嘛,我可不碰這個……”
田福賢拉住鹿子霖的手:“不是讓你吸,是讓你種。”
“種什麼?”
田福賢神秘兮兮地解釋:“罌粟啊!這玩意兒金貴,種好了比糧食值錢十倍!你讓他們種,收了之後,我來負責找買家,保準讓他們一年之內買房置地,他們得了你的好處,自然什麼都聽你的。”
鹿子霖眼睛一亮,但隨即又猶豫:“可這玩意兒官府不是禁種嗎?”
田福賢拍拍胸脯:“有我在,你怕什麼?縣裡那邊打點一下就行。”
“你確定沒問題?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又不是你們白鹿村一家種,整個滋水縣種的村子多了,這叫法不責眾,大不了到時候縣裡派人把地給犁了,損失點錢罷了,還能把這麼多老百姓全抓起來?大牢塞得下嗎?”
鹿子霖思忖片刻,終於露出笑容:“好,那就這麼辦!”
第二天,鹿子霖再次召集村民,這次他換了一副嘴臉,笑眯眯地宣布:“鄉親們,縣裡體恤大家辛苦,特意準許咱們種一種新作物,收益比糧食高得多!”
村民們將信將疑,石頭直接問:“啥作物?不會是騙人的吧?”
鹿子霖信誓旦旦:“我以鄉約的名義擔保,絕對靠譜!種好了,家家戶戶都能過上好日子,一年下來就能買房置地,要是身體夠好娶幾個婆姨都沒問題。”
財錦動人心,一些村民被說動,但也有不少人偷偷跑去問白嘉軒的意見。
白嘉軒把種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卻沒認出是什麼,一旁的仙草卻認了出來:“這是罌粟種子,鴉片就是用它的果子熬出來的。”
“你咋認識這玩意?”白嘉軒疑惑的問。
仙草幽幽歎道:“當年俺們村就有不少人種這玩意,後來官府出麵禁了,可村裡人都習慣了種罌粟掙快錢,不願意再賣苦力種糧食,又遭逢大旱,不少人家都活不下去往彆處逃難了,俺家就是這麼敗落的。”
白嘉軒得知鹿子霖竟鼓動村民種植鴉片,頓時怒火中燒。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罌粟種子,大步流星地朝鹿子霖家走去。剛到門口,便撞見鹿子霖正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數著銀錢。
“鹿子霖!你安的什麼心?竟然讓鄉親們種這害人的東西!”白嘉軒一把將種子摔在地上,厲聲喝道。
鹿子霖先是一愣,隨即冷笑:“喲,嘉軒這是哪來的火氣?縣裡都準了的事,輪得著你管?”
“縣裡準了?你當我是三歲娃娃?”白嘉軒氣得臉色鐵青,“這玩意兒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為了銀子,連良心都不要了?”
“良心?”鹿子霖嗤笑一聲,“白嘉軒,少在這兒裝聖人!鄉親們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你在哪兒?如今我帶他們發財,你倒跳出來指手畫腳,莫不是怕他們種了,搶了你的財路?”
“放屁!”白嘉軒怒極,一把揪住鹿子霖的衣領,“我白嘉軒行得正坐得直,從不賺這黑心錢!你再敢禍害村裡人,我絕不饒你!”
兩人爭執不下,最終不歡而散。
當晚,白嘉軒在祠堂召集村民,苦口婆心地勸道:“鄉親們,罌粟是毒物,種不得啊!眼下雖能賺些快錢,可一旦沾上,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家破人亡!咱們祖祖輩輩靠土地吃飯,絕不能走這歪路!”
然而,鹿子霖早有準備。他暗中散布謠言,說白嘉軒自己也想種鴉片,隻是怕大夥兒搶了他的生意,才假惺惺阻攔。一些村民將信將疑:“嘉軒哥平日仁義,可這年頭,誰不想多掙點錢?”
儘管白嘉軒挨家挨戶勸說,仍有不少人偷偷翻出種子,趁著夜色播下。石頭原本堅決反對,可眼見鄰居王老五種了半畝,轉眼就換了新棉襖,心裡也動搖了。他蹲在田埂上抽旱煙,最終一咬牙:“種!大不了賺一筆就收手!”
口子一開,再難堵住。春去夏來,白鹿原上本應是麥浪翻滾,如今卻綻開了一片片妖豔的罌粟花。鹿子霖靠著販賣種子和收購鴉片,賺得盆滿缽滿,連走路都帶著風。
他故意當著白嘉軒的麵,把銀錢晃得叮當響,譏諷道:“白族長,您那套仁義道德,能當飯吃嗎?”
白嘉軒心如刀絞。他站在田邊,望著昔日勤勞樸實的鄉親們如今滿眼貪婪,甚至有人偷偷埋怨他“擋了財路”,不禁痛心疾首,自責自己當初沒有當族長,以至於大家被鹿子霖帶偏走了邪路。
仙草見他日漸消瘦,輕聲提議:“要不……給浩兒寫封信?他在省城見識廣,興許有法子。”
白嘉軒沉默良久,終於提筆。信中,他將村中變故一一道來,字字沉重。
與此同時,鹿子霖的野心愈發膨脹。他勾結田福賢,將鴉片販賣至縣城,甚至省城。白鹿原的鴉片名聲漸起,連外村的煙販都慕名而來。
秦浩收到白嘉軒的信後,眉頭緊鎖。他原本以為提前讓白家賺到錢,沒有白家帶頭,白鹿原就不會再有人種罌粟,卻沒想到鹿子霖倒是帶頭種了起來。
他深知,在利益麵前,想要規勸村民們放棄種植是不現實的,隻能依靠外力來推動。
“兆鵬,你多久沒回白鹿原了?”
秦浩叫住正準備出去打籃球的鹿兆鵬,自從來到西安城後,鹿兆鵬的心也野了,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
“有三四個月了吧,怎麼了?”鹿兆鵬疑惑的問。
秦浩把白嘉軒的信遞給他,鹿兆鵬看過之後大驚失色。
“我達能乾出這麼喪良心的事?”
秦浩冷笑,鹿子霖乾的喪良心的事又何止一兩件。
“不行,我得回去勸我達和鄉親們回頭。”
秦浩攔住鹿兆鵬:“我達都勸不住,你覺得你在村裡說話的分量比我達還要重?”
“那咋辦?”
“我打算給秦風日報寫一篇社論,揭露白鹿原種植罌粟的情況,為了確保內容的真實性,我打算回一趟白鹿原,畢竟眼見為實。”
鹿兆鵬聞言立馬道:“我跟你一起回去,這次說什麼我都得勸我達回頭是岸。”
二人一同向學校請了假,然後往家裡趕。
在秦浩的提議下,二人一路從滋水縣步行往白鹿村走,沿途的情況讓人觸目驚心,滋水縣附近二三十裡倒還好,但是出了這個範圍,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惡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