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聽得很認真,並沒有因為鹿兆鵬講的“離經叛道”就不高興。
“浩兒,你呢?”
等鹿兆鵬講完後,朱先生滿意地點點頭,隨後看向秦浩。
秦浩適時遞上兩本筆記。朱先生翻開,見滿頁都是奇形怪狀的符號:(x、∑、……
如果說鹿兆鵬講的他還能聽得懂一些,秦浩筆記本上的這些內容,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不過朱先生並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十分欣慰。
“浩兒,這些內容如果運用到實處,能做些什麼?”
秦浩正色道:“小到修建房屋,大到造飛機、大炮。”
朱先生微微點頭,隨後又問:“你們覺得西學跟儒學最大的不同在什麼地方?”
鹿兆鵬想了想:“儒學禁錮思想,西學開啟明智。”
朱先生皺了皺眉,看向秦浩:“你覺得呢?”
秦浩搖搖頭:“在我看來,西學跟儒學最大的不同在於,西學研究的是物,而儒學研究的是人。”
朱先生來了興致:“哦,怎麼說?”
“就拿數學來說,在西學看來,世間萬物都是可以用算數來計算的,掌握了計算的方法,就可以掌握世間萬物的運行法則,甚至可以通過改變事物的運行規則來重新創造新的物質。”
“而儒學研究的是人心,是人與世間萬物相處之道。”
朱先生聞言暢然一笑:“你們以後就不用來我這裡上課了,反倒是我要向你們學習了……”
秦浩與鹿兆鵬對視一眼,鹿兆鵬似乎暗暗鬆了口氣。
院裡的蟬鳴突然又響了起來。
得知朱先生回來後,白嘉軒立馬帶著禮物尋來。
一進門他就竹筒倒豆子般說了罌粟案、鹿子霖入獄等事,最後重重捶腿。
“姐夫,我沒用,沒有遵循俺爹的遺願,讓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朱先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無須自責,錯的不是你,是人心,人心亂了,世道也就亂了。”
“姐夫你說得太對了,今天我來就是想請你給開一劑藥方,鎮一鎮這村裡的邪氣。”
朱先生沉思良久,開始研磨,狼毫筆在宣紙上沙沙遊走……
三伏天的祠堂前,石匠的鑿子叮當響。
石匠赤膊站在烈日下趕工。
白嘉軒領著族人齊聲背誦:“不染邪毒,不欺孤弱……”
聲浪震得牌匾上的“澤被桑梓”簌簌落灰。
然而,鄉約的石碑是立起來了,但村民們的惡習卻一時難以更改。
深夜,白嘉軒路過石頭家時,聽見屋裡骰子嘩啦響,夾雜著壓低的吆喝聲。他駐足片刻,窗縫裡飄出旱煙的嗆味,還有銅錢砸在桌板上的悶響。
鹿三蹲在牆根下,衝他搖了搖頭:“嘉軒,石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白嘉軒黑著臉,當即踹開石頭家的大門。
木桌邊七八個人驚得跳起,銅錢撒了一地。石頭慌忙用衣襟遮住骰盅,賠笑道:“族長,俺們就耍個閒錢……”
“閒錢?”白嘉軒一把掀翻桌子,骰子滾到灶灰裡。
“你們倒是有錢得很啊。”白嘉軒一咬牙轉頭對鹿三道:“把錢都收了,把他們帶到祠堂,敲鐘!”
深夜,鐘聲在白鹿村上空炸響,一眾村民迷迷糊糊穿上衣服往祠堂趕。
等他們趕到後發現,祠堂前跪了二十餘人。
白嘉軒指著跪著的眾人,咬牙喝問:“白天鄉約背得滾瓜爛熟,晚上就聚眾賭博,你們自己說,該咋罰你們?”
跪著的人嚇得瑟瑟發抖,石頭扭過脖子喊道:“這鄉約又不是俺們要立的,你這又不是國法,憑啥要俺們遵守。”
白嘉軒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好,好得很!”
一把搶過鹿三手裡的鞭子,狠狠抽在石頭身上:“國有國法,族有族規,額隻要當這一天族長,就有資格管你們!”
“啊,我不服……”石頭慘叫一聲,卻並不認錯。
“當家的你彆再嘴硬了,快給族長認個錯,你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死牢裡救出來的,咱不能忘恩負義啊。”
人群中石頭媳婦哭著勸。
石頭依舊嘴硬:“我就是不服,有種你打死我……”
“好,我叫你嘴硬,叫你聚眾賭博!”
白嘉軒手裡的皮鞭揮舞得更狠了,每抽一下石頭身上就是一條血痕,足足抽了三十下,抽得石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鹿三見狀趕緊攔住:“嘉軒,可不敢再打了,再打人就沒嘞。”
白嘉軒這才停手,衝石頭媳婦道:“把你家男人領回去,以後要是再敢設賭害人,就不是三十鞭了!”
接下來,白嘉軒又把剩餘參與賭博的人一人抽了十鞭子,那慘狀嚇得一眾村民不敢直視。
“都抬頭看著他們,看看他們的下場,我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壞了族規,壞了咱原上的風氣!”
村民們瑟瑟發抖,等白嘉軒走後,這才上前把受刑的親人接回去。
石頭家裡,被抽得渾身是血的石頭趴在床上,就連慘叫聲都十分虛弱。
正當妻子準備給他清洗傷口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啊?”
“是我,族長讓我來給石頭治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