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靜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我爸對我很好,經常帶著我一起玩兒。我記得有一回六一兒童節,我參加班級的舞蹈表演,老師要求穿連衣裙,可是我向帶著我到百貨商店買了一條連衣裙,那條連衣裙要八塊錢,很貴的,回來之後我爸被我媽埋怨了半天。他就那麼坐在沙發上聽我媽嘮叨,一聲不吭,悄悄衝我眨眼睛。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的爸爸真的很愛我,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說到後來,楊文靜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哽咽。
夏木繁抬手拍了拍楊文靜的胳膊:“你好好回憶一下你父親失蹤前後發生的事情,我們一起來想辦法找到他。”
在楊文靜的講述中,一個發生在十四年前的故事,悄然展開。
楊家維是薈市本地人,高中畢業之後走招工流程進了市裡的麵粉廠,因為頭腦靈活,能說會道,被提拔成業務員,經常出差購買原料、聯係銷售渠道。
楊文靜的母親康萍是麵粉廠的一名普通女工,勤勞儉樸,善良溫柔。她生楊文靜時大出血拿掉了子宮,因此家裡隻有楊文靜一個獨生女。
那個年代沒有計劃生育,麵粉廠的職工家家都是三、四個孩子,因此楊文靜便顯得很特殊。不過楊家維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反而把楊文靜看得跟眼珠子一樣,極儘可能地寵愛著她。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楊文靜膽大、自信、開朗,一家人過得幸福和美。
可是變故發生在楊文靜十六歲那一年。
楊文靜記得很清楚,當時正是暑假,過完這個暑假她就上高二了。她成績很好,尤其是數學,最想學的專業是金融學,信心滿滿將來要投身商海賺大錢。
對於楊家維這次出差,楊文靜並不開心。因為父親本來說好了暑假陪她看兩場《少林寺》電影,可是現在電影院好不容易排上片重映父親便要離開,誰知道父親回來的時候還會不會上映?
1982年功夫電影《少林寺》的上映,成為薈市那個暑假最熱鬨的事情,家家戶戶拖家帶口都跑到電影院去看電影,楊文靜看了一遍還不滿意,她還想再看第二遍、第三遍。
楊文靜撅著嘴生悶氣,楊家維哄了她半天,說回來給女兒帶南方最時髦的電子手表,並且會儘量快點回了句:“那你早點回來,我等你回來陪我看少林寺。”
說到這裡,楊文靜的耳邊似乎響起了電影插曲《牧羊曲》的旋律。
“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林間小溪水潺潺……”
楊文靜的眼神裡透著無比的思念:“我爸爸是個很開通、樂觀的人,我和他看完一次《少林寺》之後,興奮得一晚上睡不著覺,嚷嚷著要去少林寺學武,我爸沒批評我,讓我去學武的時候把他也捎上,還湊趣地從廚房拿來一根擀麵棍亂耍了一通,姿勢醜得要命,像個猴子一樣,我和我媽快要笑死了。”
聽到這裡,夏木繁和顧少歧對視一眼。
《少林寺》這部電影很有名,當年以一毛錢票價創下1.6億票房的奇跡。不過,這些並不是重點,也與案件沒有什麼關係,明顯楊文靜偏題了。
可是,年少時的回憶如此美好,讓人不忍心打斷。
好在楊文靜沒有在回憶中停留太久,繼續往下說案件。
楊家維在出發浣城之前,邀請同行的蔡池到家裡來。康萍做了一大桌子菜,他們兩個在一起推杯換盞,談的挺開心。
蔡池是廠裡的老司機,老婆是農村戶口,在家裡做點裁縫活貼補家用,家裡有三個兒子,一個讀初一,一個讀小學四年級,還有一個讀二年級。都說半大小子吃窮人,比起雙職工楊家維,蔡池的家裡條件要差不少。彆的不說,同樣都是單位分配的筒子樓,楊家維一家三口住得寬鬆自在,可是蔡家這一家五口卻顯得逼仄擁擠。
蔡池一邊吃一邊說著羨慕楊家維的話,楊家維情商高,一邊敬酒一邊說:“你們家那三個兒子將來長大了可都是勞動力,多好啊。”
蔡池搖了搖頭,一臉苦相:“三個兒子說起來風光,但養起來辛苦啊,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要錢?我們家裡就我一個人上班,五張嘴咧,唉!”
聽到這裡,夏木繁心中一動,開口詢問道:“蔡池是個什麼樣的人?廠裡沒有人懷疑他攜款潛逃嗎?他家人現在怎樣了?”
楊文靜道:“蔡叔叔是個憨厚人,埋頭乾活,平時話不多,但如果大家有點什麼事找他,他總會熱心幫忙,廠裡人都知道他是個好人。他妻子鄒紅是農村人,性格溫和,見人三分笑,她手很巧,做出來的衣服既合身又漂亮,經常在家裡接點活,但收費挺低,一個月也就賺十幾塊錢。”
楊文靜長歎一聲:“蔡叔叔失蹤之後,他們家陷入了極度的苦難之中。我爸和蔡叔叔一起失蹤的,他倆平時關係又很好,怎麼可能不被懷疑?他家和我家一樣,也被調查了很久,廠裡人背後指指點點,都說他倆攜款潛逃。我媽因為是麵粉廠的職工,還能繼續住在以前的老房子裡。鄒姨卻不一樣,她是農村戶口,蔡叔叔失蹤半年之後,廠領導要求她騰退住房,她帶著三個孩子搬離麵粉廠,再也沒有回來。”
夏木繁問:“你和蔡池一家再也沒有聯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