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_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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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

天大亮,空氣還沒曬熱,寬寬的土步道兒兩旁各生了一排三丈高的白楊。朝南的一排偏左了些,跟朝北那排錯開沒對齊,十株一排的白楊並列,株株一般高、一般瘦長、一般挺拔,樹和樹間隔劃一,彼此挨著又不相連。

筆直的白楊樹乾枝椏斜斜伸展,給草綠色新葉層層包覆著,一捧一捧貼近主乾往上迭。樹身形狀像支苞穀,中段生得濃鬱,越往上,枝葉越細越短,到了樹頂收得尖尖的,整個兒的非常橢圓、非常斯文、非常秀麗。大清早的柔和光線烘托下,這為數不多的兩排樹顯得格外年輕,含蓄的當兒洋溢著傲人□□。

白楊樹下的土步道兒前後整片是個無邊無際的油菜田,鵝黃的油菜花兒儘情回應春的時令,一朵一朵興高采烈綻放開來,不由分說就把下頭的青梗子、菜葉子一頭蓋住,豈容絲毫綠意專美!於是油菜田霸占著全地,微風拂上,嬌豔的黃花兒總不忘招搖幾下子,「色」誘人心。油菜花田和白楊步道兩者一廣一狹,一橫一豎,一貼地一構天。這兒沒一處民宅氈包,沒一匹馬牛羊,不見炊煙過客,也尚未揚起飛塵熱浪,極目望去,除了這互不乾擾的一黃一綠,再無其他景物摻雜。剛蘇醒的田園風光有一份懵懂真摯、一份更新了的純淨和質樸的朝氣。又開始了一天,大好時光擺在前頭,大地也樂得甩脫漫漫黑夜與昨日繁囂,重頭來過。

平原上有隻瘦長的山羊沿斜草坡直衝而下。牠額頭連同上半張臉加上頸項及後背全是一大塊一大塊煙熏似的黑,口鼻、麵頰、腰腹直到尾巴又都是白的。頭上整整齊齊生了兩支鐵灰色彎刀樣兒下粗上尖的犄角,正麵看上去,單薄的身子幾乎跟狹長的臉一般寬。斜草坡與低處平原交接地帶落差有三四尺高,山羊下坡之際,敏捷的四條細腿忽左忽右蹬跳開去,出於本能閃躲著微微不平的坡麵,避開了絆跤的陷阱。樵夫扛著柴薪,這會兒正帶著兒子走下斜草坡。

兩歲半兒子頂著烏黑的一個小平頭,餅一樣圓的兩腮白裡透紅,穿了件交領偏襟白底藍邊兒粗布衫,個頭兒不大,可壯壯的小身子把衣服撐得圓鼓鼓的,肩膀處給稍嫌過窄的裡布扯住了,半長不長兩隻小胳臂兒就這麼斜斜支在離身體側邊兒兩個拳頭遠處。他自信滿滿領在前頭走下這段斜草坡,來到青綠的平原。偏左差兩步距離、隨後跟上來的樵夫穿了藏青長褲和一式的白底藍邊兒粗布衫,比起兒子顯得瘦些、不精神些。他貓著腰,右手從下後方托住背上一大捆漆黑的薄片兒木柴,左手則高舉過額角,掌心朝後輕輕扶著高出頭許多、參差不齊、有些銳利的扁柴尖兒。柴不頂工整,彼此粗細交迭自然卡牢了,因此雖僅拿發乾了的藤蔓草草紮上兩圈兒也不致散落。這捆柴足足有他整個人那麼寬,遠超過負荷,可為了多賣點兒錢,隻好垂下頭、拱起後頸項硬扛,默默忍過去。

樵夫爺兒倆來到一條小溪,溪口滿是綠豆般圓凸凸的小浮萍漂流水麵,清清幽幽,時聚時散。溪岸旁生了漆紅的幾株「鳶尾花」,樵夫兒子見了心喜,跑著去彎身摘下,湊到鼻子前聞,又興奮不已回望爹爹,分享春天到來的快樂。這時樵夫已卸下柴薪,沿溪邊兒一坐,卷起褲腿兒,鬆了口氣。

捧著花的兒子跌跌撞撞走到爹爹跟前說,「美麗的花兒送給你。」爹爹不勝愛憐抬眼望著兒子,叫喚他小名說,「森森好乖,回頭爹爹到市集賣柴的時候,給你買根糖麵團吃好吧?現在你自個兒去跑跑,去玩兒去,乖!」森森即順從跑開。樵夫支走了孩子,轉回身去,低頭把拉到膝蓋頭的褲管兒撐開,使勁兒往上掀,露出右大腿內側血盆大口樣兒的一片傷,是稍早林中撿柴遭野豬攻擊,那支長牙給頂出來的破口。血已止了但傷口邋遢得很,疼得一碰都碰不得。樵夫坐著往前挪了兩下子,勉強把雙腳泡進溪裡去,小心著彆牽動脆弱的傷口組織,以免又流起血來。然後他彎身構著淺淺的溪水,以左掌一趟一趟潑水衝洗傷口。

小溪對岸不遠處有半截胡楊殘乾完全中空,枝葉全都斷絕,獨剩一截禿禿的旁枝歪歪斜斜貼在老根上,殘乾和禿枝開口處皆破蔽不齊,翻白的樹皮幾近枯乾。有位牧民以戰士身分出現,俯身飆馬兼程趕來,尖頂氈帽被風刮落他都未及下馬,僅策馬回轉、彎腰撿起地上的帽子即繼續前進。寬頰圓臉、高壯多肉的他頭頂禿光了,周圍披下灰褐夾雜的稀疏長發,左右額際兩根長麻花辮兒久未拆下梳理,沾滿灰塵。衣著臟汙、不修邊幅的他身穿鬆垮垮的束帶半長衫,下著長褲長靴,從戰地往族人所在的牧場營地和山腰聚落差送急報。來到溪邊兒牧民不下馬,僅令馬兒屈膝趴下,稍事歇息即起身趕路。既需歇息,可見遠道而來;速速起身,可見心情之急切。

隔岸樵夫見來人神色匆匆,忍不住伸長脖子多望了兩眼,想打探點兒消息。「黃巾軍大敗,黃巾軍大敗啦!」牧民知他好奇,邊喊邊趕路,頭也不回透露了好消息即揚長而去。

離溪畔不遠的「煙台山」上蔓草叢生,蕪雜而荒渺,「狼人族」十幾名囚犯排成一列,頭抵在前一名囚友的肩背之間,手給反綁了,雙腳再以粗繩串在一塊兒,拖著厚重的步伐,神情凝重向前行。監理囚犯的教頭腦滿腸肥、一臉橫肉,是個背信忘義、心狠手辣的角色。步伐輕快有力的他興致頗高,積極任事,以淩虐囚犯為樂,一路上花招百出,教不勝其擾的囚犯生不如死。

囚犯跟教頭踽踽前行,來到一處青煙彌漫的幽穀,穀裡姹紫嫣紅,百花齊放,祥瑞的雲朵懸在上端,把「繁花穀」團團圍住。一方麗水從天而降,瀑灑在穀底深淵;呢喃的烏燕反複繞行,輪替俯衝,在山穀唯一一棵「核花木」上築巢生卵,喂哺雛鳥。山上冷氣團淩空而下,沈在穀底,寒澀陰鬱,終年不散。穀裡精氣彙流,氧醇度高,光照透過層層薄霧篩下,特彆利於生養奇花異果。於是百種冷香、千樣靈草堆棧竄生、爭妍鬥豔。繁花開滿的山穀每到傍晚蓄存了整天日曬的豐沛暑氣,熱力過盛,包藏在穀裡無法揮散,遂覆裹著一片片花瓣草葉,滲入植物深髓,將之蒸熟悶透,揉出了天然的花精。各色罕見的花精飄送空氣中,輾轉沈澱,彼此交融,生成世間稀有的□□,鎮日盤桓穀口。經過的人凡是吸入,無不飄飄欲仙、心神錯亂,思緒騰雲駕霧,不由自主處於莫可名狀的欣悅狀態,不聽使喚手舞足蹈起來。待初反應期一過,又似墜入萬丈深淵,情緒失控、六神無主,精神渙散、嚎啕悲哭,淒慘的處境難以言喻。

教頭行至此地,雖曾聽聞繁花穀的迷幻魔力,但是沒放在心上,隻管命令囚犯止步,席地坐下喝水。教頭缺德,不屑親自伺候人犯,遂在囚犯身邊兒一站,把羊肚做的軟水袋擱在排頭第一名囚犯給反綁在後的雙手間,叫第二名囚犯縮著頭、噘起嘴,彎下腰以頸子去就那低得不能再低的軟水袋。前麵的人反著手,拿不穩也對不準,背後又不長眼睛,潑在地的比囚友沾到嘴的還多,就這麼一個輪一個,都喂進土裡去,運氣好的,能潤潤口就不錯了。

囚犯雙腳全給串連在一塊兒打了死結,隻容小步挪移,稍有一人疏懶,打個踉蹌,就會牽累整列的人連帶跌跤。剛坐下時,動作還算容易,但是甫坐片刻,全身才要放鬆,還沒歇息夠呢,教頭又勒令起身。這下工程大了,十六七名大漢你推我擠,有的爬行有的跪起,和了半天稀泥才勉強立正站好。

就這麼短短一坐一站之間,繁花穀的迷幻霧氣已發生效用,不知不覺侵入這批大漢的腦袋。頭兩名囚犯支持不住,聳起肩,不斷以手肘內側搓撓自個兒腰脅,傻裡傻氣渾笑出聲。眾囚友詫異極了,紛紛緊張起來,就怕惹毛了教頭,大夥兒可要吃不了兜著走。果然教頭勃然大怒,狂喝一聲「乾什麼!」可話才出口,竟也忍俊不住,小女孩樣兒地笑個不停。眾囚犯逐一染上笑病,一羣人忽然之間像分享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地,看上去氣氛融洽、默契奇佳,手腳雖受到箝製,各個倒都搖頭擺腦、齜牙咧嘴,沒來由地尖聲悶笑。教頭彎低了身子拍地叫絕,並且止不住全身扭動,像青蛙那樣前後挪移、胡亂蹲跳,不料一個大意,後腳跟踩到碎石子,轉眼滑下穀口斜坡,身子一翻就墜下穀去了。囚犯們神誌半迷半醒、似懂非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局嚇了一大跳,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嬉笑之間樂天得很,也隨興得很,七嘴八舌決定了個方向,就蜈蚣樣兒踩著小碎步扭著扭著走掉了。來到平地上,遠遠瞧見這批重刑犯揚長而去的樵夫怕無端生事,不敢聲張;牧民飛馬路過他們時也沒敢招惹,僅視而不見,專心趕路。於是眾囚犯就這麼意外地消遙法外,從此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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