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
這一日,全村婦孺穿戴妥當,拋下一戶戶鋪了芭蕉葉屋頂的、狹長而陰暗的、薄木片搭的溫暖的家,沿小徑兒繞過巨岩蜿蜒上山,走向未知的路。長路跋涉揮汗如雨,揩不勝揩,七晴遂拿寬白布條兒來回交纏額際擋汗。她披散後背的長發簡單紮成一束,蓬裙及踝,逆來順受邁開大步,溫婉中滿是豪邁堅毅的女性美。她左手懷抱村裡一名大得可以自個兒下地走的兩歲孩子,不時貼吻他小臉,流露滿腔愛心,左右側又各帶了一名年紀稍長的孩童,拽住她裙襬緊跟著爬坡。七晴還騰出右手輕放孩子後頸項上,讓孩子湊近了依偎著她,藉此撫平焦慮。七晴雖未吃過苦,可教養好、有見識,因此抗壓性強、始終鎮定,像盤石一般擔起了責任,並不退縮。
淺土黃色石頭山,光禿禿的無一草木,路麵崎嶇,大小碎石滿布。穿長裙、拄手杖的琴黍國婦女百般吃力爬上坡來,魚貫登頂之後紛紛大口喘氣。好不容易翻過一個山頭來到坪頂,回望遠遠拋在後方那個熟悉的原居地,不要說村婦了,就連初來乍到的七晴都覺悵惘。
離開脊巔,半陡的坡地開始下傾,沙石路麵高低不平,一側倚著高峻的山岩,一側俯瞰峽穀。婦孺一行彼此拉拔著下坡,人數不多,可感覺上隊伍拖得老長,沿途孩子們都睜大了眼,對這跋涉之旅認命也好奇。大夥兒身上的布衣什麼色兒都有,隻是色調偏於黯淡。村婦頭上大都裹了布巾長垂腰際,孩子們則裹上小方頭巾以抵禦烈陽毒辣的直曬。
來到山中一片「茅木林」,林裡有條山澗,一成不變的沙石地轉為濕軟的泥地,呈小斜坡直落水邊兒。淺淺的山澗隻有五個人手拉手那麼寬,澗水清澈透明。孩子們經過長途曝曬,乾渴難耐,興奮得脫韁狂奔衝下小斜坡,有的彎腰站在岸邊兒找魚,有的蹲低了伸手潑水,有的撲通一聲下水,挖起澗底泥巴球互丟,有的則迫不及待爬上對岸,在寬廣的林間空地上互相競逐,就這樣玩水的玩水,奔跑的奔跑,頓時樂翻了天。
休息夠了,遷村的琴黍國婦幼即一個牽一個,高高低低連成一線,沿陡坡彎路繼續往山裡頭爬。陡坡內側山林茂密,外側黃土山壁曾崩陷過,土石鬆動,大夥兒隨時都可能失足。孩子們年紀小不懂事,一路上偶然打打鬨鬨,眾村婦無一開罵,僅耐心嗬哄他們彼此跟緊,一個也彆落。路途遙遠,又要爭取時間趕在天色黯淡之前找地兒歇腳,這羣婦幼組織起來卻不慌也不忙。七晴頻頻側過身來,回頭顧盼殿後的同伴,再抬眼觀察前半截隊伍行進情形,同時不忘為身邊兒的孩子撥正背上背的小布包袱,耐心鼓舞開始喊累的他們勇敢一點兒,再多走幾步。
琴黍國居民全不識字,就算識字的七晴懂得當地語文,且為眾村婦代筆留言給萬一返家的男丁,也無人能懂。於是,一批沒了依靠的婦幼就這麼自我放逐山中,尋覓重建家園的新地盤。而七晴離開家人,離開石膽,甚至跟擄她來此的莽漢斷了線,被迫隨陌生人流落不知名的所在,竟無端成為一個形單影隻的漂浪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