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
午夜過後,離破曉還早,牢房門閂出聲了,石膽儆醒起來,可仍保持靠牆而坐的睡姿,假寐著見機行事。來人先用鑰匙打開大銅鎖,小心翼翼卸下拴在門把上的鐵鏈,再推開厚重的木門,從屋內重新上煉、反鎖,這才躡手躡腳蹭到石膽身邊兒,張望許久,誤以為石膽確實睡著了,即朝他頸項伸出手去。石膽一個反手把那隻手攔截下來,將對方整個兒扭轉製伏在地,另一手卡住對方喉眼兒,大喝道,「哼!你膽敢謀刺!」話說畢,地上那人喉間忽然發出忸怩的□□聲。石膽一想,對方骨架雖大,被他掐緊的手腕和頸子骨卻纖巧秀氣,分明是個女人家,於是匆匆撥開對方披散臉龐的長發,就著窗下月光一瞧,說,「啊!白天……我見過妳!妳要做什麼?說!」
吻師裡公主屈腿躺臥在地,滿臉孤高卻口氣委婉說道,「不要對我凶啊,帥哥,我好喜歡你!」她和石膽一個操著蘑蘑語、一個說著西犁語,各說各話,意思似乎倒傳達了。眼看石膽漸漸鬆手,吻師裡又擁上去,想撫摸他下巴上的短須。石膽再次伸手製止,吻師裡隻好讓步,說,「好好好,不要緊張,放輕鬆一點兒。」
這次吻師裡乖乖退到石膽斜對麵牆犄角兒,屈腿抱膝坐好,專注打量著石膽,石膽出於被動也觀察了吻師裡一番。真是個棱角鮮明的女子,石膽心想。她臉形體形都像男人那麼線條筆直、修長骨感,然五官倒又十分標致,腰身也不失窈窕,穿了一層又一層長袖衫褲,腰間隨意係上布巾,衣著色調灰暗如土,應是特意逛進營區再假扮男裝混進來的。月色下,衣著鄙陋、席地而坐的吻師裡顯得嬌媚而無辜,可石膽毫不動心,隻盤算著如何方能有效拒退她。
果然吻師裡發難了。她定睛看著石膽,緩緩以跪姿匍匐前進,湊到石膽胸前,雙手捧起他臉就要往嘴上親下去。石膽不接受,陡地起身跳開,站到門邊兒去。吻師裡有點兒錯愕,想了想,也跟上前,攔腰抱住石膽,湊上他嘴唇,要重新再吻過。石膽「唉……呀……!」地大聲斥阻,同時撇過臉去,想一手推開她,可吻師裡心意堅定,攔腰的十指死命扣緊,讓人推她不開,隨後她即接續進攻要強吻石膽。石膽這下急了,將她一把推到牆犄角兒,跌坐炭堆兒上。
吻師裡不以為意,反覺趣味橫生,說,「父王老眼昏花才會否認你是西犁王儲。看你講話,看你相貌,看你靈氣,看你膽識,天下哪個男人能比?」
說著,吻師裡又慢慢湊近石膽,邊行動邊說,「我也不是路邊兒野花一朵呀!堂堂公主來配你這王儲,你還挑?既然來沸水國作客,又困在這牢裡無處可去,就拋開自個兒,接受我吧,帥哥!夜還長,你不要擔心,天光之前我就走。」
男女肌膚之親本就超越語言隔閡,吻師裡覺得她的娓娓勸說石膽懂得,不料石膽懂是懂,會意之後,斷然拒絕的立場反更堅定。他不願對女子動粗,隻是連聲斥責「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無奈他越講,吻師裡摟得越緊、吻得越勤,全身貼住石膽,親遍他額頭、麵頰、頸子、胸口,熱力難當。石膽拿這女子沒轍,遂作勢要回應她的吻,一把將她推在牆上,俯身用額頭抵住她額頭,然後雙手開始在她領口、腰間上下摸索。吻師裡贏得石膽的回應,驚喜萬分,不禁迷醉了,於是情緒激昂、全身酥軟,滿心期待石膽來愛。
不料,石膽隻全身輕輕捋了一回,搜到她大腿外側長衫口袋裡的一串鑰匙,迅速掏出就去開門鎖。吻師裡詫異極了,沒想到石膽對她終究沒意思,不禁奪上前去阻擋。石膽忙將吻師裡雙手反扣,以一手挾製,用空出的一手開鎖。動作固然彆扭,幾經折騰試對了鑰匙,還是給他打開了。解下鐵鏈的當兒他轉過頭來對吻師裡微微一笑,充滿憐憫說,「我石膽眼裡看不見彆人,心裡裝不下彆人,這輩子除了七晴還是七晴。姑娘,你我素不相識,未來也沒有交集,妳的心不要放在我身上,好好去吧!」說著就鬆開手讓吻師裡走。吻師裡一臉不甘也很窘迫,站在門邊兒不肯挪動,可石膽保命要緊,禁不起她這樣遲疑耽擱,隻好拋下吻師裡,大跨步逃了出去。
向來高傲的吻師裡哭了。先是眼角泛淚,再是嗚咽啜泣,邊啜泣,心裡邊盼著心儀的美男子石膽能回心轉意,再來看她一眼,卻明知此地一為彆,就是永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悵惘,於是受儘嬌寵、從不為男人費心思的吻師裡一夕之間失戀了。她淚水泉湧怎也止不住,就這樣跪倚牢房門邊兒哭啊,哭啊,直到震天的哭聲把值崗侍衛都給嚇了來才罷休。
事情很快就傳開了。牢房大門洞開,公主吻師裡在裡頭哭,人犯石膽卻不見人影,結果吻師裡給請進內殿讓父王問話。沸水王一夜沒闔眼已經不爽,遇上這事兒更是火冒三丈。他一見女兒入殿,劈頭就問,「妳沒事兒怎會跑那兒去呢?牢房妳怎麼進去的?」
吻師裡求愛不成,把事情鬨大了,難堪得不願實話實說,僅推說,「門是開的呀!」
「大牢拴了煉、上了鎖,誰會開它去呢?那妳進去的時候,人犯呢?」
吻師裡先想推說,「沒見著人犯啊!」可念頭一轉,報複心起,遂睜眼說瞎話,編了個謊,說,「那個人犯謊稱自個兒是貴族,要跟我攀關係,好讓我放他走。我說不可以,他就非禮我!此人該殺!」
沸水王無視於這歪理之荒謬,當下采納愛女說辭,認定石膽果然是個騙子,不但混進城來騙吃騙喝,還膽敢冒犯公主。想來,那毫無來由的林中火也是他放的,錯不了。在吻師裡哭訴聲中,沸水王決心為愛女討回公道,遂下令,說,「哼!這個罪大惡極的家夥。快抓人去!一定要給我留下活口,聽見沒?我要淩遲他,叫他死不痛快!」
石膽過著出生入死的遊擊戰生涯,朝不保夕,談感情有所顧忌,致使他跟七晴的愛情平添變量。可他深知生命活力的源頭就是他倆這份愛,唯有在這愛的前提下,他才能儘情發揮自我,做一個最好的男人、最好的國王。沸水國隻是他歇腳的一個站而已,石膽雖來到新的地方,麵對新的誘惑,卻益發思念起心頭那份愛。七晴和他相聚時間雖不長,有好些刻骨銘心的點點滴滴已沈澱下來,讓石膽腦海裡完全揮不去她的影子。這時候,就算七晴不在身邊兒,卻仍滿滿占據他心,比那眼前的風景還要多萬分吸引力。可如今因專情於七晴,拒絕跟熱情如火的異國公主吻師裡逢場作戲,竟惹來殺身之禍,真是始料所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