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絲路的故事!
綠意盎然的野地上,零星幾株河柳葉子透出泛青的陽光,樹根吃進浮萍覆蓋的沼澤地,泥漿處處、水草多多。鐵灰色大牛泡得愜意,頭臉待在水麵上,身子整個兒浸入水中,僅稍稍拱出一角背脊。放牛丫頭撈夠了浮萍即跳上牛背,急著拿回家喂鴨子去。
大牛背著放牛丫頭,慢條斯理橫越菁菁水草地而來。牠頸椎高高隆起,背脊寬厚,肚腹龐大,一身老皮老肉硬硬實實。牛頭平伸,頭上倒八字似地長了兩支粗粗的長犄角,角麵節紋凸顯,鏽鐵般深一塊淺一塊,飽經風霜和泥汙。水草茂密,高度剛好搔到牛肚子,牛身一路辟開草叢緩緩行走,彎彎曲曲劃過偌大的水草田。水草姑且一波波後退,禮讓體積壯碩的大牛通行,但牛兒前蹄才撥開的水草堆兒,牛尾甫過又合攏了來。於是雖曾辛苦涉渡,回首卻不見來時路徑。
放牛丫頭十七八歲,兩根長麻花辮兒兜在腦後,包了一塊褪色的藍布頭巾,下緣打個結,裹住她小巧的頭,穿的是寬鬆沒腰身的交領偏襟襦衫,長褲與頭巾一個色兒,加上一雙白襪藍布鞋,衣著簡單實用。她發色微黃,棕色肌膚曬得均勻,寬寬的一張臉龐稱得上細致,下巴尖尖,鼻頭也尖尖,顴骨豐滿,一雙大眼帶著笑意,長相清秀婉約,個性卻爽朗大方,整個人看上去歡歡喜喜,質樸無華。
放牛丫頭側坐牛背左邊兒,盤起右腿搭住牛腰,左腿隨意垂懸,身子微微前傾,左手往前一構,把穩牛角,熱切盯住去路,就恨大牛不走快些。越盯越沒耐性,索性右手往後一拗,拿小藤條使勁兒朝牛的臀腿猛鞭。家裡靠莊稼過活,放牛丫頭和耕田大牛朝夕相處,平日情深義重,認為顧惜大牛也不在於這一時,毋須太留情麵。而大牛生性厚道,任勞任怨,本就百般擔待主人天真稚幼的表現,加上皮粗肉韌,怎打也不以為意,可就不理解那放牛丫頭焦急的心思。結果任憑她揮鞭催逼,大牛都依然故我,一步一蹄慢吞吞踱著。放牛丫頭明知無濟於事,手裡卻閒得發慌,因此一路上率著性子,提鞭上下揮打個沒完。
好不容易回到山邊兒草坡上的一座小氈包旁,喂完鴨子的放牛丫頭開始勤勤懇懇為家事忙碌。她首先篩選葡萄,按大小分放倆籮筐,大的等著拿去拜天,小的趁鮮端給父母享用。工作甫畢,從氈包東移二三十步路,來到山坡低處開始生火,另拿一簍葡萄煮酒。葡萄剝皮不去籽,剝皮為了怕澀,籽不礙事兒所以留著。做著做著,放牛丫頭眼看一兒一女從草坡那一頭高高興興跑來湊熱鬨,馬上放下釀酒的活兒迎上去,蹲低身子,張開雙臂,將四、五歲兄妹倆一把抱起,一邊兒一個夾在臂彎下,帶過那邊玩兒去。孩子們習慣這樣給寵、給管,雖被攔腰架在半空,仍隔著母親一左一右有說有笑。放牛丫頭才把小的們顧好,二十出頭的年輕丈夫已另外扛來一大籮筐新采的葡萄。放牛丫頭有默契,幫著接過來、擱地上,待丈夫歇口氣兒,兩人即合力拎起籮筐,抬到氈包南麵空地,一邊兒倒退一邊兒放低籮筐,把珠玉樣兒的累累果實傾撒在布巾上,鋪成綠瑩瑩一條又寬又長的帶狀範圍,在那兒晾做乾兒。陽光普照但是不烈,牧草禿短,最適合讓葡萄攤平了曝曬個夠。
放牛丫頭身材雖然嬌小,做起工來可是體能過人,滿有氣力。例行的農務她應付裕如,隨丈夫按部就班儲備糧食不覺其苦,一天下來倒也始終做得輕快,就這樣供養老的、張羅小的,忙忙碌碌度過充實的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