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問“這難道是說,如果雷球要擊中目標,我們就必須自始至終看著它?”
丁儀點點頭說“或敵人看著它也行,但必須有觀察者。”
“再試一次,讓我們看看概率電子雲是什麼樣子的吧!”林雲興奮起來。
丁儀搖搖頭,“不可能的,量子態隻在無觀察者的情況下呈現,觀察者一出現它就坍縮為我們的經驗現實,我們永遠不可能見到概率雲。”
“裝一台無人值守的攝像機不就行了嗎?”中校說。
“攝像機也是觀察者,同樣會引起量子態的坍縮。這也是我讓所有監視裝置都關閉的原因。”
“可攝像機本身並沒有意識啊。”林雲說。
“看看,是我唯心還是你唯心?觀察者並不需要有意識。”丁儀對林雲壞笑了一下。
“這就不對了,”我覺得自己終於抓住了丁儀的一個破綻,“那照你所說,球狀閃電周圍的什麼東西不是觀察者呢?就像在攝像機的感光係統上留下自己的影像一樣,球狀閃電同樣在空氣中留下了電離痕跡,它們發出的光會對周圍的植物產生影響,它們發出的聲音震動地麵的沙粒……周圍的環境總是或多或少地留下它們的痕跡,這與攝像機攝下圖像並無本質的差彆。”
“是的,但觀察的強度是有極大區彆的,攝下影像是強觀察,而地麵的沙粒被震離原位隻是弱觀察,弱觀察也能引起量子狀態的坍縮,但很微小。”
“這理論玄乎得讓人難以相信。”
“如果不是實驗證據,真的沒有人會相信它,但量子效應在上世紀初葉就在微觀世界中被證實,隻不過到現在我們才見到它的宏觀表現……波爾要活著有多好,德布羅意要活著有多好,海森堡和狄拉克要活著有多好……”丁儀漸漸動起感情來,夢遊似的來回走著,嘴裡喃喃自語。
“不過愛因斯坦幸虧死了。”林雲說。
我這時想起一件事在基地進行宏電子激發的實驗室,丁儀堅持要求安裝了四套監視係統,我現在向他提起這件事。
“是的,這是出於安全考慮,如果所有的監視係統都失效,球狀閃電就會處於量子態,那時,基地的相當大一部分都會籠罩在概率電子雲之中,球狀閃電可能在其中的任何位置突然出現。”
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在曆史上大多數目擊案例中,球狀閃電都是飄忽不定,蹤影神秘,常常憑空突然出現,附近並沒有可以激發它的閃電。這很可能是因為當時目擊者處於一個宏電子概率雲中,他或她偶然的觀察使球狀閃電的量子態突然坍縮。
我感歎著說“我本以為對球狀閃電已經很了解了,沒想到……”
“你還有更多沒想到的,陳博士,大自然之詭異你真的難以想象。”丁儀打斷我說。
“還有什麼呢?”
“還有一些事,我甚至都不敢同你討論。”丁儀壓低了聲音說。
我最初沒有在意他的話,但再一想卻打了個寒戰,抬起頭,看到丁儀正用蛇一樣怪異的目光看著我,讓我渾身發冷。在我意識的深處,有一個最幽暗的陰影區,我一直在努力忘掉它,幾乎成功了,我現在真的不敢去觸動它。
在以後兩天的試驗中,球狀閃電的宏觀量子效應得到了進一步的證實。隻要去除觀察者,雷球武器發射的球狀閃電的彈著點就會嚴重發散,對目標的命中率隻及存在觀察者時的十分之一。我們又運來了更多的設備,進行了更複雜的試驗,主要是試圖確定一個宏電子在量子態時所產生的概率雲的大小。其實,在嚴格的量子力學意義上,這種說法是很不嚴謹的,一個電子(不論是宏觀的還是微觀的),其概率雲與整個宇宙一樣大,處於量子態的球狀閃電有可能在仙女座星雲出現,隻是這種概率極其微小。我們所說的概率雲大小,是工程學意義上的,指的是這樣一個模糊的邊界,在邊界以外,概率雲已經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在第三天,出現了一次例外,在沒有任何觀察者的情況下,雷球機槍發射的十顆球狀閃電全部準確地擊中了目標,這是一類以金屬作為能量釋放目標的宏電子,激發能量很高,那個作為靶標的報廢裝甲車有三分之一被熔化了。
“肯定有疏忽,出現了觀察者,也許是哪個攝像機沒關,更有可能是哪個戰士偷著睜了一下眼,想看看宏電子雲什麼的。”丁儀相當肯定地說。
於是在下次發射前,拆除了僅有的兩部攝像機,將靶場上的所有人員全部撤到與外界隔絕的一個地下掩蔽部裡,靶場上空無一人,已瞄準完畢的雷球機槍改為自動發射。
但這次發射的十五顆球狀閃電仍全部準確命中。
我很高興有能夠難住丁儀的事,哪怕是暫時難住也行。看到結果後他確實顯得很擔心,但這種擔心與我想的是兩回事,他顯然並沒有被難住。
“立刻停止試驗和實彈訓練吧。”他對林雲說。
林雲先是看看丁儀,然後看了一眼天空。
我說“為什麼要停呢?這可是一次絕對沒有觀察者的發射,量子效應卻沒有出現,總該搞清楚原因吧。”
林雲向上揚了一下頭,“不,有觀察者。”
我抬頭看天空,這才發現這些天一直密布的陰雲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一道縫,一條狹窄的藍天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