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
這時期,凡是美好的東西都被視為封、資、修的四舊,統統打倒砸爛。人們的服裝基本上是黑、白、灰、藍、綠幾鐘顏色,滿眼一片灰暗,從小喜歡穿漂亮衣服的婷婷討厭清一色製服似的服裝,她按照自己的審美標準用有限單調的色彩打扮自己。
夏天,白色的確涼短袖襯衣配上自己手工縫製的草綠色的確涼百折裙,一雙方口黑布鞋。飽滿光亮的前額上不留一根頭發,以中間為界把頭發分成兩邊往後梳去編成兩條小小的辮子。
春秋天,兩根小辮子和腳上的方口黑布鞋不變,的確涼短襯衣換成了軍綠色的戰士裝,鐵灰色的毛滌長褲取代了的確涼百折裙,穿上這套衣服的婷婷英姿颯爽,同事們都說她像總政文工團演員。
冬天,風和日麗的時候,婷婷在毛線衣外麵套上一件薄呢春秋衫,毛滌長褲內加一條棉毛褲。特彆冷的日子她便脫去薄呢春秋衫換上一件蘭紗卡派克大衣,戴上自己編織的毛線帽,腳穿呢子棉鞋,這樣的穿著打扮在當時當地非常出眾顯眼。
在一次安洲革委會組織的挖土獻忠勞動中,婷婷被很多外單位的人圍觀,大家誤以為她是來拍電影的演員。
六八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婷婷和秦麗娟閒著沒事一起逛街。秦麗娟穿一件米黃色風衣,婷婷穿一件蘭紗卡派克大衣,倆頭上都戴著婷婷編織的毛線帽。倆個十九歲身高均一米□□的女孩像一對雙胞胎。
一路上不少人駐足觀望。在最繁華的市中心被一群當地男青年久久圍住不讓走,最後她們牽著手拚命衝出包圍躲進一家理發店。理發店裡顧客很多,老板以為她們是來洗頭的,很客氣的請她們坐下等候。
哪群男青年不敢進店便守在店門外不走。
這時,程斌和幾個同事喝完酒回廠路過這裡,見一群男青年圍在理發店門口以為出什麼事了,出於好奇,程斌上前訊問,一男青年興奮的說“沒出什麼事,有倆個好漂亮的女孩子躲在裡麵,我們在這裡等她們出來。”
程斌他們一聽,心想安洲這小地方還有什麼好漂亮的女孩子,就是有的話,也是自己廠裡的,廠裡漂亮女孩子他們都認得,躲在理發店的倆女孩是誰呢?他們決定進去看看。
推開門進去時,婷婷和秦麗娟以為是那群男孩子進來了,嚇了一跳,發現是程斌他們高興的跳起來。程斌開一看是她們倆,開玩笑說“原來是你們倆個醜八怪啊!早知道是你們,我們就不進來了,讓外麵哪些男孩子把你們搶去做老婆算了。”
外麵的男青年見倆女孩和程斌他們有說有笑的出來,傻傻的瞪著兩隻眼睛不敢吭聲。
回廠路上程斌叮囑她們以後晚上少出去,要出去也不要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否則,早晚要惹出是非來。
想到剛才被圍劫的情景倆女孩仍心有餘悸。秦麗娟說“其實我們每天都是這樣穿,誰知道今天怎麼碰到一群沒見過女孩的鄉下人呢?不過剛才真的把我們倆嚇死了,要不是碰到你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程斌嘻皮笑臉的說“怎麼辦?把你們拖到鄉下拜堂去,不要說鄉下人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就連我們城裡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呀!”
程斌的玩笑讓婷婷顯得有些尷尬,她沒做聲,秦麗娟在程斌背上重重的捶了一拳說“我讓你幸災樂禍!我們都嚇成這樣了,還挖苦我們,你也不是好人。”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婷婷走在後麵一聲不吭,程斌走到她身邊,輕聲的問她過得怎樣,婷婷笑了笑,點點頭說“還好。”
轉眼六九年春節就要到了。這天,婷婷接到父親來信,說外婆無法與塗討飯相處已經接到奉山去了,這讓婷婷愈發想念一年多沒見麵的父親和外婆,她決定請探親假去奉山鄉下過春節。
春節前夕,婷婷冒著鵝毛大雪回到洪昌,洪昌同樣漫天大雪。吃過晚飯,婷婷要小秦帶她去看望五個月沒見麵的女兒,小秦說天太冷又在下雪路不好走,第二天去,婷婷堅持要當晚去。
小秦隻好穿起大衣撐著雨傘帶她來到洪柴宿舍,七拐八拐的走了很久,最後在一戶平房門前停下,小秦上前敲了幾下,門很快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一看是小秦,笑咪咪的說“哦!是小秦呀!快進來,快進來,這麼大的雪還來看女兒呀!”
婷婷跟在小秦後麵,進門後,女主人才發現身穿凡藍卡機布派克大衣、頭戴紅黑相間毛線帽微笑著站在小秦身後的婷婷,她呆呆的望著這個比自己高一截,像電影明星一樣的女孩。小秦連忙對那女人說“王師母,這是我愛人小仝,今天剛從安洲回來,她非要今晚來看女兒”。
婷婷望著王師母笑了笑沒說話,王師母上前熱情的拉著婷婷的手,興奮的說“哎喲!小晶晶媽媽這麼年輕啊!哎喲!長得又高又漂亮,小秦誒!你真有福氣哦!”
婷婷四處張望,王師母知道她在找女兒,連忙說“小仝,走!到裡屋去,裡屋暖和,我老頭正抱著你女兒烤火呐。”
王師母邊說著邊拉著婷婷走進裡屋,裡屋大一些,燈光好像也更亮一些。進屋後首先映入婷婷眼簾的是對麵牆上的一扇窗戶,窗戶上一格一格的玻璃糊滿了報紙,報紙上的字和圖像有順著的也有橫著的還有倒著的,窗戶下麵擺了一張看不清顏色的五鬥書桌,桌上有兩個暖水瓶和幾隻茶杯,還有一隻小鬨鐘。
桌子兩端各擺了一張床,兩張床麵對麵,中間空地上放了一個破舊的搪瓷臉盆改成的火盆,一老頭正抱著小晶晶坐在矮矮的凳子上烤火。
見老伴領著小秦和婷婷進來,老頭連忙抱孩子站起來,滿臉慈祥的望著婷婷。王師母抱過老頭手裡的小晶晶,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說“小晶晶,你媽媽來了,讓媽媽看看,我們小晶晶長大沒有。”
婷婷仔細看著女兒,覺得比五個月前是大了很多。但又黃又瘦,沒有笑容,一點不活潑。想起廠裡同事的小孩白白胖胖臉色紅潤而且活蹦亂跳,婷婷心裡很酸楚,伸手想抱抱女兒,可小晶晶膽怯的看了她一眼,嘴一癟哭起來,然後把頭歪靠在王師母肩膀上,兩隻手緊緊的摟住王師母的脖子,見女兒這個樣子,婷婷的眼淚唰的流下來。
婷婷滿臉淚水,王師母快言快語的說;“小仝啊!彆難過,孩子這麼大是最認生的時候,等再大一點就好了,你放心好了,不要說我們外人,就是親爺爺親奶奶帶,孩子最後還是親自己的父母。真的,這樣的事我們看得多。”
無論王師母怎樣勸說和安慰,婷婷就是高興不起來。聽王師傅倆夫妻聊了一些孩子的事後,小秦和婷婷起身告辭。
王師母一遍又一遍的說要婷婷放心,她一定會待小晶晶像自己的孫女。
回到家,婷婷一邊洗腳一邊告訴小秦,她請了探親假準備第二天去奉山,正月初八回來。小秦立即板起臉皺著眉說“你說什麼啊?去鄉下過春節?你還要不要這個家?一年一次的探親假,你卻跑到那鬼鄉下去,我們五個多月沒在一起了,你應該在家裡好好陪陪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去,這個探親假你就在家裡給我待著。”
婷婷不搭理他,洗好腳脫衣上床,見婷婷上床了。小秦連忙洗腳,洗完腳連水都沒倒掉便鑽進被窩裡。
他一進被窩,婷婷立即側過身子臉朝裡,小秦用力把她的身子扳得平躺著,接著像瘋了似了的撲在婷婷身上,在她臉上又舔又啃。
從精神到肉體婷婷都厭惡小秦,既使偶爾對他產生一點同情,也會因為他不通情理的話語消失怠儘。在床上,婷婷知道自己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阻止他的行為,乾脆閉著眼睛像一具木偶似的任他擺布。
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婷婷不反抗不拒絕就可以,小秦甚至還把婷婷的無奈和麻木當作溫順。
小秦積存了五個多月的激情像山洪暴發勢不可擋,一陣狂吻後又急不可耐的把自己和婷婷的衣褲扒得精光,熱血沸騰的他全然不考慮雪花飄飄的寒冬臘月,十九歲的小女人□□會不會凍壞。
婷婷冷得直哆嗦,一次又一次的拖拉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但都被小秦蠻橫的拋開,他一次又一次瘋狂的渲瀉激情,過後他還自言自語“哎喲!我渾身都在出汗,你怎麼會冷呢?說明你沒我身體好。”
幸運的是被折騰了一夜凍了一夜的婷婷第二天沒感冒沒發燒。等小秦上班去了,她撐著傘冒著鵝毛大雪去長途汽車站買了中午十二半點去奉山的汽車票,然後又去街上買了一些麵條、白糖、香蕉等東西準備帶到鄉下去。
客車下午兩點多鐘到達奉山縣城,下車後轉乘去操下的車,三點多到操下後又轉乘去付溪的車。一路上,望著車窗外隨風飄舞的大雪,婷婷琢磨一年多沒見麵的父親和外婆現在怎麼樣了?又想像自己突然出現,他們驚喜高興的樣子,想著想著,婷婷開心的笑了。
到付溪已經四點多鐘了。付溪下車後,婷婷撐著傘站在雪地裡,回想一年半前謝隊長帶領老鄉迎接自己一家人的情景。那時正是酷熱難耐的秋老虎季節,滿山遍野青翠欲滴。可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她朝周圍望了望,除了同她一起下車,正朝自己反方向走去的倆個人外,白雪皚皚的空曠鄉村野外看不到一個人。
眼前的情景讓婷婷想起了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沉思片刻,她把柳宗元的“江雪”改成
漫天大雪飄,
田埂人蹤滅。
孤身洪昌女,
獨行探親人。
歸心似箭的婷婷踏上了去龍溪的田埂小路。城裡的馬路在農村人眼裡條條一樣難於分辨,鄉村的田埂路在城裡人眼裡同樣是條條一樣,根本分不清這裡和那裡。
遇上岔道口時,婷婷隻能憑摸糊的記憶和猜測選擇走左邊還是走右邊。走著走著,天色越來越暗,路兩邊出現了高高的大山,這時婷婷懷疑自己走錯了,上次來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高這麼多的山。想回頭,可萬一方向沒錯,如果往回走,不是離目的地越來越遠嗎?婷婷站在雪地裡猶豫不決,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