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就算偶爾有銀錢撥下來,那也是杯水車薪,還帶著條件呢。
就像上次流民犯境,朝廷給了個‘平寇將軍’的名頭,聽著風光,實則呢?
還不是調咱們的人去賣命,替他們擋刀子?打贏了,名頭歸朝廷;打輸了,咱們自己扛著。”
杜老三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困惑變成了憤憤:
“合著咱們是自己掏錢替朝廷辦事?這哪是補貼,分明是拿咱們當冤大頭!”
“可不就是這麼回事。”
老常苦笑更深,“地方財閥想保家產,朝廷想省銀子,各取所需罷了。
咱們能做的,就是把這‘冤大頭’當得明白些,至少護得住自己的人,守得住這小青山,不然連當冤大頭的資格都沒有。”
屋裡靜了片刻,杜老三攥緊了拳頭,悶聲道:“那也不能就這麼讓人拿捏著。咱們自己想辦法弄錢弄鐵料,總能撐下去。”
老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這年頭,靠山山倒,靠水水涼,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手裡的家夥和腳下的土地。”
杜老三悶頭灌了口粗茶,茶梗的澀味刺得舌尖發麻,倒讓他心裡那點憋屈散了些。
“依我看,朝廷那點象征性的好處,不要也罷。咱們護著小青山的百姓,守著自己的田產,本就不是為了那點補貼。”
他往桌上一拍,“大不了咱們再把那兔肉乾的生意擴擴,多賺點銀子,自己買鐵,自己造兵器!”
老葉聽著,眼裡泛起些光:“你這話在理。上次去府城,我見著那些商行的掌櫃,提起咱們的兔肉乾,眼睛都直了。
真要是把這生意做透了,銀錢流水未必撐不起鐵器坊。”
正說著,賬房先生掀簾進來,手裡捧著本賬簿,臉上帶著幾分喜色:
“老爺,剛盤完這月的賬,單是兔乾和兔頭的進項,就比上月多了三成!
南邊那幾家商行又派人來催貨,說願意加價搭售咱們的雜糧餅。”
杜老三眼睛一亮:“你看!這就來了不是?隻要生意做起來,還怕沒銀子買鐵?”
杜尚清接過賬簿翻了幾頁,指尖在“南方訂單”那頁頓了頓:
“不光是賺錢,還得把路子走寬。我琢磨著,下次跟南方商行打交道,除了搭售貨物,還得跟他們提個條件——用鐵料抵部分貨款。
他們在南邊門路廣,說不定能弄到咱們買不到的鐵。”
“嗨,這主意好哇!”
杜老三拍著大腿,“用吃食換鐵料,一來一往,既賺了錢,又解了燃眉之急。
他們要是不肯,咱們就收緊兔乾的貨,我就不信他們能抵住那辣味的誘惑!”
老常笑了:“那就這麼辦。回頭我跟幾位掌櫃的說清楚,這事得趁熱打鐵。”
杜尚清合上賬簿,望向窗外,“說到底,朝廷靠不住,府城指望不上,咱們能依仗的,不過是手裡的手藝、腳下的土地,還有這小青山裡擰成一股繩的人心。”
杜老三點頭應是,心裡那點因朝廷算計而起的鬱氣,早被盤算生意的熱乎勁衝散了。
他起身道:“我這就去工坊看看,讓他們把兔乾的產量再提提。多做一包,就多一分買鐵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