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下來,隻有風吹過窗欞的輕響。
杜尚清望著賬簿上“鹽”字那一行記錄,心裡清楚,這看似不起眼的白色晶體,往後恐怕會成為比精鐵更棘手的難題。
鐵能靠廢鐵暫解燃眉,鹽卻一日不能斷。
“這事,你先暗中安排人去查。”
他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動靜彆太大,先摸清楚門路再說。咱們現在手裡的籌碼不多,每一步都得走穩了。”
常先生應了聲“是”,收起賬簿退了出去。
屋裡隻剩下杜尚清一人,他望著桌上的地圖,指尖從“小青山”一路劃向遠方。
——鐵、鹽、糧草、兵甲……要守好這一方水土,要走的路,還長得很。
國師府的小霸王總算被送上了馬車,杜家人站在門口,看著那車軲轆碾過石板路,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心裡都鬆了口氣。
這混世魔王在小青山待了半月,把雞窩掏了,把菜地踩了,連杜老頭最寶貝的大青騾都被他追得繞著院子跑,如今走了,連空氣都仿佛清淨了許多。
臨走前,小家夥抱著杜尚清的胳膊軟磨硬泡,非要看《天龍八部》下冊的故事。
杜尚清被纏得沒法,隻得從書案上抽了幾回,都是些精彩章節,笑著塞給他:
“拿去炫耀吧,下個月全書就刊印了,你這可是獨一份的猛料哦。”
小家夥把書集揣進懷裡,又被杜老頭拉到一邊,手裡塞了個鼓鼓囊囊的布包。
“娃兒,這裡麵是兩份吃食,一份你自己吃,另一份帶回去給阿古。”
杜老頭扒開布包一角,指著裡麵用油紙包好的小包,
“這包是油炸花生米,阿古那孩子愛吃,讓他趕緊交給廚房,吃多少做多少,放久了回潮就皮軟了,不好吃。”
“知道啦爺爺!”
小家夥摟著杜老頭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爺爺你對我最好了,比京裡的我親爺爺還疼我,我都不想回去了!”
杜老頭臉上的褶子抽了抽,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心裡卻直念叨:
可彆了祖宗,你再待下去,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折騰散了。
院裡的雞看見你就飛得遠遠的,大青騾子見你就腿哆嗦,再留半月,小青山的牲口都得集體罷課。
小家夥跳上馬車,又扒著車窗衝齊櫸、齊榆喊:“齊櫸哥、齊榆弟!明年夏天我還來!
到時候我帶我的小弓箭,咱們去小青山深處探險,獵幾頭野豬,搞個大燒烤,肯定香得很!”
齊櫸臉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擺著手:“可……可以,你快走吧,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縣城,就得在荒郊野外過夜了。”
齊榆在旁邊猛點頭,心裡默默祈禱:明年夏天可千萬彆來,寧願去跟著二伯練棍法,也不想再陪這位小祖宗“探險”了。
馬車終於動了,小家夥還在車裡揮著小手喊:“等著我啊——”
直到馬車拐過路口,看不見影子了,杜家人才鬆了口氣。
杜老頭摸了摸被親過的臉頰,哭笑不得:“這孩子,倒是一點都不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