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草房裡陳設簡單,一張木板搭的桌子,幾條長凳,牆上掛著幅臨摹的《河伯圖》,邊角都磨卷了。
顧先生給兩人倒了碗糙米酒,開口道:“今日你們沒衝動鬨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塗二哥灌了口酒,臉一紅:“先生彆取笑俺了。
那位杜大人可是個硬茬,真打起來俺們怕討不到好,再說……俺們還有事求他,生怕得罪死了,不好回旋。”
顧先生執筷的手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訝異:“哦?你與杜大人還有過節?”
塗廣青臉漢子)放下酒碗,指節在粗糙的碗沿上磨了磨,聲音帶著幾分懊惱:
“前些日子在洄流灣碰見過。不瞞先生說,是我們先不對,見來往商船頗多,起了貪念,想截下來分幾分……”
他悶頭灌了口酒,粗聲道:“哪曾想踢到了鐵板。那杜大人看著斯文,手底下的人個個是硬茬。
尤其是那個叫齊威的,一把長刀舞得跟風似的,我手下十幾個弟兄沒撐過三個回合,就被捆上了戰船。”
崔響草帽哥)在一旁補充,臉漲得通紅:“俺當時氣不過,想帶人打回去,結果剛靠近就被揍翻了兩艘舢板,弟兄們落水的落水,被抓的被抓……實在是打不過。”
塗廣歎了口氣:“武的不行,就隻能來文的。
我這些弟兄跟著我也不過是為了討口飯吃,並沒有乾過什麼傷天害理的惡事。
若真被押去衙門,按劫掠官船的罪名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是他們的老大,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罪。”
可他說著又皺起眉,語氣裡滿是為難:“俺們這些人,平日裡舞刀弄槍還行,嘴笨得跟棉絮似的,哪裡會說什麼軟話?
思來想去,整個洪潼關,也就先生你說話有分量,又剛得了杜大人的信任……”他站起身,對著顧先生深深一揖,連帶著崔響也趕緊跟著起身:
“所以鬥膽來求先生,能不能幫俺們去跟杜大人說幾句好話?
就說我們知道錯了,往後絕不敢再犯,求他高抬貴手,放了弟兄們。
隻要能把人放回來,哪怕讓俺們給他磕頭賠罪,也行啊!”
顧先生看著兩人眼裡的懇切,又想起白日裡杜尚清處事的公允,沉吟片刻道:
“杜大人雖是軍官,卻不是蠻橫之人。隻是你們劫掠在前,理虧在先,我去說項可以,但成與不成,不敢打包票。”
塗廣一聽有希望,連忙道:“隻要先生肯出麵,成不成俺們都記您的情!”
“是啊是啊,”草帽哥也跟著點頭,“先生您是讀書人,說話有章法,定能說動那位大人!”
顧先生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我可以試試。但你們也得記著,這次若能僥幸脫身,往後切不可再做這劫掠的營生。
杜大人說了,民為水,官為舟,可水若成了禍水,遲早會被疏浚。你們在河灣討生活,守著規矩才能長久。”
塗廣重重點頭:“先生說得是!這次真是受教了,往後我們就在自己的地界上護著漁民討生活,絕不再碰那些歪門邪道!”
崔響也拍著胸脯保證:“誰再敢動歪心思,俺第一個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