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完結!
卻不曾想,次日三家都派人來回信兒,都說十分新奇有趣,何厲和宋平都打發人送了謝禮,倒是唐府來的人還多說了幾句,著實叫杜瑕喜出望外。
原來來人說的是“老爺略嘗了兩口,說很是開胃,隻他年紀大了,脾胃有些弱,不敢多食,倒是幾位少爺少奶奶都說不錯。”
唐芽有三子一女,次子是庶出,女兒行三,去歲已經嫁人,隨夫君去了浙江。三個兒子都頗有能力,長子唐淩已過而立,幼子唐冽才剛十六,也在太學讀書,除他之外的兩位兄長都已成婚多年。
不怪杜瑕狂喜,實在是這短短幾句話內包含的信息量和隱藏信息實在太多!
首先她就能徹底放下心來,知道唐芽確實喜歡這種平凡樸素的往來。
其次這話也隱晦的點名了唐芽的飲食習慣他畢竟年紀大了,雖然也喜歡新奇自己的口味,可身體卻有些受不住,所以往後可以送,但若想給他用,最好是清淡一些。
最後說但是幾位少年少奶奶畢竟年輕力壯,脾胃也強健,跟時下許多年輕人一樣喜愛這種重口味的食物。
聽杜瑕轉述了唐府來人說的話後,牧清寒和杜文也都跟著鬆了口氣,又格外的多了幾份欣喜。
多少人想跟唐府搭上線兒都不得其法,他們雖然是徒孫,可中間到底隔了一層。而且唐芽此人十分謹慎周密,除了幾個弟子之外,很少願意見什麼人,便是牧清寒和杜文從知道此人到現在為止,也還是未得見麵。
逢年過節的,他們倒是也能跟風隨大流送些東西略表心意,可一年算下來才有多少節日呀,所以牧清寒和杜文不是不著急,隻是也無可奈何。
他們現在雖還不是官場上的人,可也早已過了明路,是正經明麵上的人了,唐芽未必不是在觀察他們,若太過急躁又恐有變。
可這回杜瑕不過是送了一盆不大上台麵的菜,對方竟然就這樣積極的回複了善意,起碼就相當於默許了他們的主動往來,也表示唐芽對他們沒有任何不滿。
這就足夠了。
從杜瑕第一天開始搞鴨子大屠殺後過了約莫一個來月,期間記不清究竟殺了多少鴨子,反正最後她不僅搞定了用來送人的年貨之一,而且也終於攢夠了足量的絨毛。
這真是太不容易了,莫說其他人,就是杜瑕本人也已經快要談鴨色變。
沒法子,誰叫有這麼多人呢。
自己一家四口和牧清寒,這就五個了,再加上遠在陳安縣的肖易生夫婦,那是嫡親的師父,有什麼好東西自然要頭一個孝敬。
再有唐芽、何厲、宋平,都是近在咫尺的師公師伯,怠慢不得,說不得三人都有家眷,又要翻一番。
因是自己人穿,也不用考慮什麼成本利潤,杜瑕極舍得用羽絨,每件襖都用了好幾兩,塞得滿滿的。又學著後世做法,拿顏色好看的絲線在上頭界成一個個的方格子,也不怕羽絨到處跑了。
光這十來個人就夠受的了,若有旁人再要,隻能等下一批了,且容他們家人緩緩。
杜瑕拉著針線上的小鶴和房裡的丫頭一塊兒琢磨,又是畫衣服樣子,又是去倉庫裡選布料,忙的了不得。
裡子不必說,都要選最柔軟親膚的。外皮卻要鄭重,符合各自的身份喜好,既要抗風,又不能密不透氣,不然容易積汗。
旁的也都罷了,隻這個布料著實叫杜瑕頭疼,她幾乎帶著幾個丫頭跑遍了開封大大小小的綢緞莊,這才好歹選到了心儀的。
考慮到冬衣穿的時間長,而鴨絨又不耐勤洗,杜瑕特意給每一件小襖都縫了兩層麵兒,若是臟了,隻需要把將外麵的扒下來洗一洗即可。
根據個人的身量,一人一件窄袖過腰半襖,最後倒是還剩下不少鴨絨,再做一件襖有勝,做兩件卻有著不大夠。而且若是真做出來了,到底給誰好呢。
杜瑕想了兩天也就不糾結了,索性把下剩的這些鴨絨都填了一床薄被,裡子麵子都用上好的厚綢緞縫了,一發送給師公唐芽。
他的輩分本來就最高,若是也跟其他晚輩一樣隻得一件襖兒,未免有些不是事兒。這回添上一床被,總算看著像話了。
且不說其他人穿了這件襖兒之後如何欣喜,這日唐芽下朝回來,剛換了常服,正準備看書,就見老管家又笑嗬嗬的捧著一個大盒子進來回話。
他放下書,看了看那盒子並不名貴,再瞧瞧老管家的笑臉,也就猜出是哪裡送來的了。
“這回又是什麼?”
杜家的小子不提,那丫頭倒是乖覺,膽子也大的很,自打那次送了毛什麼的辣菜以後,倒是隔三差五就送著吃食,都不名貴。東西雖小,可勝在心意,唐芽也就安心收了,很有幾分受用。
老管家笑道“才剛送來,老奴也沒敢打開看。”
唐芽就親自開了盒子,就見裡麵赫然是一件窄袖半襖和一床被!
老管家也啞然,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
唐芽也給逗樂了,失笑道“難不成老夫家裡就窮的連床被都沒了不成?”
況且這被子一瞧就知道甚薄,冬日如何蓋得?
老管家又想起了一句話,忙說“來的人也說了,這原是他們姑娘琢磨出來的新法子,自己覺得輕便,特送來給老爺的。”
話雖如此,唐芽也不大當真,想他縱橫半生,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這一件襖和一床被難不成能開出花來?
唐芽微微挑了挑眉毛,略一遲疑,點點頭“也罷,明日我且換上試試。”
結果不必明日,當晚何厲就興衝衝地來了,進門就笑道“老師也得了那丫頭送的襖了吧?可試過不曾?著實有效。我預備再向她討兩件大的。”
唐芽此時正看書,一抬頭就見他衣衫甚是單薄,不由得皺眉道“外麵天都陰了,說不定這幾日就要下雪,莫要著涼。”
屋裡起了地龍,可無奈房屋甚大,唐芽年紀也大了,不耐風寒,此時腳邊一個火盆,懷裡抱著暖爐,身上還披著厚厚的棉襖,跟瀟瀟灑灑隻穿了兩層再加鬥篷的何厲形成鮮明對比。
何厲一看就笑了,說“老師又穿這麼些,何不換上那丫頭送的襖試試?著實輕快得很,也暖和。”
唐芽耐不住他纏磨,隻得叫管家把那盒子裡的襖捧過來,去裡間換了。
看的時候不覺得什麼,這一換上就覺出不同來了。
唐芽素來畏寒,老來更甚,冬日往往要兩件厚棉襖再加一件厚重的皮襖才行。可這麼一來,行動不便、不好看不說,也容易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這件小襖抖開雖厚,卻輕的很,跟棉襖皮襖比起來幾近無物!略一壓也就癟了,並不占地方。
穿上這個之後,唐芽隻再披一件薄的銀鼠皮襖竟就成了!
多少年不曾有過的輕便感覺直叫唐芽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露出幾分舒適的笑意。
果然不錯。
唐芽忍不住在屋裡轉了幾圈,又緩緩打了兩下拳,隻覺得並無一絲不妥,輕快的幾乎要飛起來……
於是他果斷吩咐人,將那床薄被放到自己臥房,晚間就要蓋。
何厲一聽他還有額外一床被,越發耐不住,隻嚷嚷著要看,然後就被攆出去了。
轉眼冬至將至,寒意漸濃,城中卻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氛。
上到聖人下到普通百姓都十分看重冬至這個節氣,幾乎將其視為春節之外最重要的節日。即使是最貧窮的人家,一年中每到這個時候也要竭儘所能的為家人換置新衣,祭祀祖先。而各衙門官府學府也都會放五天假,好叫全民同樂。
親朋好友之間不免也要互贈節禮。
自從杜瑕弄了那羽絨小襖送人之後,眾人的反饋都相當良好,更有不要臉的諸如何厲之流,直接打發婆子來回禮時又帶了一句話說“東西甚好,就是少了些,冬至也不必送我旁的,再把這些襖多來幾件,也給我弄床被子就得了。”
不僅杜家人聽得目瞪口呆,就是來傳話的婆子麵上也略有尷尬之色,顯然她也十分清楚自家老爺的這些要求,略有些不要臉。
其實真要說起來,羽絨這種東西倒也容易得,隻是若單憑一個家庭的力量,靠殺鴨子得毛著實有些難為了。
何厲雖不要臉,但他也著實說出了彆人的心聲。
誰也不是光棍兒,誰也不是隻有老婆沒有孩子,就那麼一件襖怎麼夠用?
原本杜家人不願意搭理何厲這無賴,可是轉念又一想,馬上就是冬至啦,接著又是春節,元旦,要送禮的地方多著呢。若是用旁的,花費大且不說,也沒什麼新意。倒不如就用這個,新鮮有趣又貼心,外頭絕對沒有重樣的。
於是杜瑕就直接打發家裡的下人去跟賣鴨子的合作,主動幫人家褪毛……
開封一眾店鋪的服務意識絕對是超強的,就如這雞鴨鵝等家禽家畜,一般也都是由店員主動幫忙洗拔乾淨再給客人拿走,如今突然有人主動上門來說幫忙拔毛,都是滿頭霧水,但是卻沒有拒絕的。
因為這些活兒其實又臟又累,而且又有味兒,再者拔下來的毛要處理掉也是一份工,不少店都是專門花錢雇人來做。
如今突然來了一波人,主動要求免費幫忙,條件隻是把那些剩下來的毛帶走。幾個掌櫃的都忙不迭的應下,生怕這些腦子被驢踢了的傻子們反悔。
有人來店裡白做工,還順便幫忙處理垃圾,這等天降好事,誰會想不開回絕呢?
於是不過短短半月,杜瑕就又收集了比上一回還多的羽絨,而且家裡人再也不必受鴨子的困擾,真是謝天謝地。
有了足夠的羽絨之後,杜瑕不僅給家人都換上了輕便暖和的羽絨大被,一人得了幾身羽絨襖,還有了配套的羽絨靴和手套,素日有往來的幾家也都得了,十分滿足。
然後杜瑕就從中窺探到了潛伏已久的商機。
此時開封上層社會中早已流傳開來,說是唐尚書好像突然之間就不怕冷了,不僅如此,仿佛身子也突然矯健輕盈了許多。前兒有急事,有人還親眼瞧見他老人家罕見的小跑了幾步!
多麼稀罕!
往年一入冬就要裡三層外三層裹的鐵塔一般的尚書大人,如今瞧著卻輕鬆的很,仿佛絲毫感受不到厚重冬衣的壓力,連帶著心情好似也好了許多,臉上時常帶笑,直叫一眾同僚受寵若驚。當然更多的還是戰戰兢兢,生怕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事反常理必有妖,眾人生怕唐尚書這是在醞釀一場大規模大力度的風暴,忍不住偷偷打聽。
後來還是有跟何厲與關係密切的官員得到消息,說是唐尚書和他都得了一種新式衣裳,十分輕便又保暖扛風,他們穿著都很受用,這才心情愉悅。
一開始那人還不信,覺得不過一件衣裳罷了,難道還能出什麼幺蛾子?可是見何厲的麵貌不似作偽,再者唐尚書也是明晃晃的實例,眾人便不由得不信。
要說怕冷,絕對不是個例,尤其朝中許多老大人也都上了年紀,每日還要頂著西北風,披星戴月的過來上朝,十分痛苦。
就算自己年紀不大,難不成家裡還沒有長輩?誰不願意冬日也身姿輕盈矯健呢?
披著那臃腫又沉重的冬裝行動不便又不好看不說,光是每一個冬季的炭火取暖費用也是一筆龐大的開支……
於是大家就動了心思。
唐尚書積威甚重,眾人都不敢上前,可是何厲畢竟年輕,官職也略低些,相較之下很好親近,大家就紛紛朝他打聽。
結果還不等何厲說出個一二三來,開封城內牧家的一個專門出售泊來品的店鋪,竟然已經開始悄然對外發售這種衣物!
有不差錢的官員立刻就打發人去買了一件來,穿後果然十分舒適,難得保暖性能跟同體積的棉花比起來也不差什麼了。
這種新式半身中襖根據大小和衣料不同,款式也有斜襟對襟等,有素麵的,有繡花的,售價分彆從三兩銀子到幾十兩銀子不等。
這個價格說貴也不算貴,說便宜卻也不算大便宜,對於尋常的普通百姓家而言,也需要慎重考量一番才能出手。
真要說起來,這種襖比原先的棉花襖自然要貴上許多,比皮襖卻要便宜不知幾許。又難得輕便,隻要用力一壓就是薄薄一層,收拾起來也很容易,不占地方。
開封多的是富得流油的人,而且大家也十分喜歡嘗試新鮮事物,追逐潮流。往往一個人得了新鮮玩意兒,便迫不及待地同其他人炫耀,而對方知道了之後自然也不甘落後,也要跟他比肩……
因此這種襖便十分好賣。
大家口口相傳,你告訴我,我告訴你,頭一批上市的幾十件,不過幾日就沒了。
就在外麵的需求不斷上漲,杜瑕和牧清寒兩人湊了銀子承包了許多鴨鵝,幾乎壟斷了整個開封內外的家禽市場,準備大做一筆的時候,外麵終於出現了仿冒品。
如今市場經濟繁榮,多的是心思精明細膩的人,許多人見著買賣如此火爆,早就有了心思,便偷偷去買了,小心的拆開,看明白裡麵究竟是什麼之後也摸索著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