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山坡下,一排弓箭手探出了頭,對準排頭的魏司承等人,他們早就埋伏在此處,李崇音也是目的明確地將魏司承引到此處。
李崇音的隊伍被魏司承的人殺得七零八落,即便如此,他依舊策劃了絕地反擊。
他揚聲道“讓我不殺她可以,不如陛下親自過來交換如何?”
雲棲試圖用口型警告魏司承“彆過來…彆過來…”
魏司承看懂了,他從小在後宮被磋磨到大,哪裡看不懂雲棲的意思,但隨著李崇音掐著脖子的手越捏越緊,窒息感迫使雲棲在空中掙紮。
魏司承手一緊,幾乎瞬間勒緊馬韁繩,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來。
無數箭矢刹那間射向他,哪怕避開大多數,依舊有五支箭刺中魏司承的胸口。
魏司承從馬上滾落在地,塵土飛揚。
他望著飛塵中雲棲模糊的身影……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一直不想放手,你該怎麼辦,我好不舍得啊。
“——不”雲棲眼睜睜看著他從馬上掉落,崩潰大喊,淚流滿麵,心臟處情緒洶湧,疼痛仿佛要破土而出,從未有過的強烈悸動,胸口的蠱蟲瘋狂抽搐著,“啊,啊——”
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在地上。
不要死。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也許很早很早,在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你怎麼能在這種地方死。
蠱蟲的波動也影響到了李崇音手臂上的母蠱,刺痛令他鬆開了雲棲,雲棲從半空掉在地上。
魏司承鎧甲的縫隙間插著箭,單手將劍插入地中,半跪在地上,如同戰神般跪立在兩軍中央。
棱角分明的俊臉上已沒了一絲血色,卻擺手不許己方動手,以李崇音的慣常行為,一旦他發令,此人一定會將雲棲作為擋箭牌。
也許是時間的流逝,也許是太過悲愴,雲棲終於有力氣動作,她拿出自己發髻後插著的金簪,她看著遠處魏司承屹立不倒的身影,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對上李崇音的愕然的眼神,斷斷續續道“是這裡吧,它就是在這裡。”
將蠱蟲種在此處,就算知道,也沒幾個人能忍心刺下去,但如今的雲棲無所畏懼。
胸口處的失血,讓子蠱痛苦,血液是它賴以生存的根本,為了保命它逃向了手臂處。
雲棲忍著劇痛,終於看到手臂處鼓動的東西,她慘笑一聲,一把刺中它,活活將它從自己體內挖了出來。
鮮血連同黑色的蠱蟲被雲棲連著血肉扔到了地上,染滿鮮血的手上,滴滴答答地掉落著,她卻置若罔聞,仿佛感覺不到痛。
蠱蟲在地上扭動,失去了宿主的供養它慢慢的失去了活力。
雲棲摸著疼痛的地方,雖然很痛,但那兒終於不再空蕩蕩。
她的感情終於回來了,她看著明明近在咫尺,卻可望不可即的魏司承,絕望地伏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地悲鳴。
“嗚————”
李崇音暢快地笑了,這個對自己都如此凶狠的女人,才是他最愛的阿棲。
李崇音感到體內毒素蔓延,一把撈起已經沒了求生意誌的雲棲。
此時漫天流箭射向背對他們的李崇音,他的背後中了好幾箭,卻並不理會,將雲棲護在胸前,策馬狂奔。
前方是一處峭壁,下方便是湍湍激流,李崇音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追兵,目中露出釋然。
他的命運隻有自己才能決定,就是天都不能決定,絕不會任由人屠戮他的屍體。
他從馬上下來,將伏在馬背上悲痛到昏迷的雲棲抱了下來。
“陪著為師吧。”我養大的姑娘,就是死也不該在彆人身邊。
話音剛落,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峭壁邊,縱身躍下,狂風吹亂了兩人的衣角,噗通一聲,兩人入水。
……
雲棲是被冰涼的水浪澆醒的,一醒來就看到在她身邊滿是血汙的李崇音。
他臉色蒼白,嘴唇像是中毒了一般發紫,頭發淩亂地披散在河水中,蕩漾其中,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的一麵。
他們半邊身子浸泡在湍急的河水中,上半身卻在岸上,他背後的箭已被折斷,箭矢紮入他的血肉中,血水染紅了附近一片,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他還活著。
雲棲想到插滿箭矢的魏司承,淚霧彌漫上來,又想到紫鳶死前煎熬的十二個時辰,想到母親的以身擋禍,想到這一切的一切,她胸中的恨意再也無法控製。
她的簪子因為徒手挖蠱已經遺失,但他頭上的簪子還在,而且他的東西定然鋒利無比,能夠殺人於無形。
她從未如此狠絕,冷得哆嗦著,堅定得將它取了下來,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崇音,狠狠朝著他的胸口刺去。
被在要刺中的檔口,被他握住了手,她咯噔了一聲,發現他緩緩睜開了眼。
他虛弱地看著她,淡聲道“偏差了半寸,是這裡。”指導她來到正確的地方。
雲棲戰勝了對他的恐懼,沒有猶豫狠狠將簪子刺入他的胸口,鮮紅迅速蔓延。
李崇音摟住瑟瑟發抖的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阿棲,你終於出師了。”
雲棲一愣“你叫我什麼?”
阿棲,是隻有前世的李崇音才知道的稱呼。
他將雲棲的頭攬了過來,抵住她的額頭“彆怕,我本就中了陛下的箭毒,比起他,為師更想死在你手裡,第一次自己動手,害怕嗎?”
他冰涼的手握住雲棲顫著的手。
雲棲搖了搖頭“你原來有記憶,怪不得……你錯了,如果第一次動手就是你的話,我覺得很好!你有過哪怕一點點愧疚嗎,那麼多人曾因你而死?”
李崇音微笑著,像是沒聽到雲棲的問題“上輩子該得到的都得到了,這輩子,為師隻想要你。”
他看似沒回答,實際上卻已經是答案。
在雲棲愣神之際,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為師答應過你,待一切結束,就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但為師恐怕要失約了……”
恐怕終其一生,李崇音都沒一次性說過那麼多話。
雲棲從震驚中回神,靠近李崇音,在他灰敗的眼瞳中仿佛看到自己小小的縮影。他的眼裡,終於映出她了,但她覺得格外諷刺悲涼。
她一字一頓道“我兩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賊為師,你我就此,恩斷義絕。”
李崇音感覺她的離開,恍惚在虛空中看見那個小小的孩子,拉著他的衣角,渴望地望著自己,目光中是夕陽下的山間秀色,漸漸湮滅。
雲棲已經從河岸邊爬了上去,沒有回過一次頭。
她走在潮濕的叢林裡,找到一根適合作拐杖的樹枝,一撅一拐地走著。
胸口、手臂上挖蠱留下的傷口越來越疼,她撕下了裙擺,將傷口包紮起來,一變包紮,淚水不由自主地簌簌下落,魏司承中滿箭的身影不斷在腦海裡閃現。
她隻能不斷告訴自己,還有很多人等她回去,還有他,他不是天生帝王命嗎,一定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要去哪裡。
眼前越來越模糊,身體像是在燃燒,熱地她透不過氣,直到她仿佛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呼喚她。
她緩緩睜開了眼,當看到來人的俊美臉孔,連日來的故作堅強突然瓦解了,嗚一聲撲了上去。
“青、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