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光帝翻開另一本奏折,提起筆,道“回去吧,記得給你永王爺爺賠禮。”
“是,兒臣告退。”齊瑄揖首,退了出去。
下了禦書房的台階,齊瑄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印象中,父皇召見他的次數並不多,兒時教考過幾次功課,成人後都是訓話或吩咐差事,從不曾與他這麼閒談過家常,關心他交友,還笑著誇讚彆人家的孩子……
齊瑄極不適應,是他的錯覺嗎?父皇今日的舉動隻是心血來潮,還是彆有深意?亦或是,自己的重生,改變了自己與宋淮的開始,也讓父皇起了疑心?
父皇方才的意思,是不是真的支持他與宋淮、與定北侯府交好?這算不算,默許他發展自己的勢力?
上輩子,父皇不曾給過他這樣的暗示和機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瞞著父皇,和齊琛爭權博弈,也不敢鬨到明麵。
但其實……父皇眼明心亮,都知道的吧?
齊瑄突然覺得乏力。上輩子,為了替母親報仇雪恨,為了活得揚眉吐氣而非受製於人,才非要爭那個位置。可與宋淮在一塊之後,他其實已經萌生了退意,甚至想過,舍棄一切跟阿淮離開,觀山踏野,望海聽潮。
隻可惜,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所在的位置,不爭,隻有死路一條;不爭,如何保護外祖父一家?不爭,又如何護住阿淮?
若是齊琛登基,想必首要的兩件事就是尋到由頭抄了齊瑄的外祖崔家,再收回定北侯手中的兵權。
父皇信任定北侯,齊琛和嶽皇後可不會信。
齊瑄正想著,跟他一道入宮的長康迎了上來,他身邊還有一人——嶽皇後宮裡的大宮女紅袖。
“見過王爺。”紅袖福身道“皇後娘娘召見。”
齊瑄掛上一個笑容,抬步上了輦車“趕巧今日入宮,正要去給母後請安。”
紅袖跟在輦車旁,笑得仿若情真意切,道“二皇子也在呢,聽說王爺進宮了,說是許久不曾與王爺敘話,想念得緊。皇後娘娘便差奴婢趕緊來請。”
齊瑄透過尚未放下的簾子看她,笑容越發燦爛“是麼?昨日才在壽宴上見過。”
齊瑄最大的一個優點,大概就是不管心裡多陰暗薄情,麵上總是溫潤謙和,無人知道他其實已經磨尖了牙,準備咬下對方一塊肉,反倒誇他溫潤端方,郎朗如仙。
與嶽皇後和齊琛虛情假意的本事,齊瑄更是早就煉得爐火純青。
紅袖道“二皇子時刻掛念著王爺呢!方才還說,若不是年紀不到,不能封王出宮,定要請陛下在王爺隔壁賜座宅子給他。”
齊瑄笑了笑“那倒好,我也想與皇弟毗鄰而居。”
語畢,齊瑄就將簾子放下,臉上的笑也消失了。
齊琛如今才十五歲,不到封王的年紀。齊瑄比他大六歲,去年封了宣王,雖然十六歲開始,父皇就給了他一些差事練手,但封了王,才正式進入朝堂議事。
齊琛想與他做鄰居,不如說是迫不及待想封王。隻可惜,沒有這樣的先例。
而上輩子,父皇把接待北狄使臣的差事交給齊琛,齊琛因此破格入了朝堂。
當時齊瑄也知道這是嶽皇後和承恩公在為齊琛謀劃,恰好宏光帝也想平衡朝局,如今想想才明白,或許父皇也有意考驗他,試探他,試探他與宋淮是一夜風流,還是確有私情,亦或者是……黨謀。
若是後者,父皇將與北狄和談的差事給了齊琛,齊瑄就算明麵上無法參與,也會暗中聯絡宋淮,不讓齊琛獲利。
隻是齊瑄上輩子沒意識到宏光帝的目的,也並沒有與宋淮結盟,並未利用他暗中作梗,因而此時齊瑄也無法肯定,上輩子若是試探出是黨謀,父皇會如何處置?父皇對他和宋家交往到底是支持還是反對?
看父皇今天的意思,是支持的……難道說,他上輩子白白錯過了這個機會?
上輩子因為齊琛突然入朝,形勢突變,齊瑄不得不將與宋淮之間的問題暫時擱置,哪怕自己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被宋淮吸引,也實在無暇談情說愛。
直到宋淮為了救他差點喪命……
想到這裡,齊瑄不禁捏緊了拳頭,這輩子,一定,一定不能讓他受傷!
這般想著,已經走進了朝鳳宮,他對上首雍容華貴的嶽皇後露出一個笑,俯身揖首“見過母後。”
低下頭卻收斂了笑意,麵如寒霜,所有害了母親,傷了阿淮的人,都得死!
十五歲的齊琛坐在嶽皇後下首,搶白道“皇兄不必多禮,過來坐。”
齊琛說著話卻不起身,自己占著下頭第一張椅子,招呼齊瑄坐到他的下位。
“琛兒莫胡鬨!”嶽皇後假模假樣道“怎能對你皇兄呼來喝去?”
齊瑄笑笑,道“不礙事,二皇弟年幼,不懂事罷了。”
齊瑄上輩子沒少被嶽皇後和齊琛這般奚落冷待,他都忍過來了,但如今,做了十年皇帝的他再回到這時候,可沒那麼好脾氣了。
這種早就習以為常的侮辱不是不能忍,但齊瑄不願意受這個氣了,便不痛不癢地頂了回去。
嶽皇後和齊琛被齊瑄一句“不懂事”噎住了,這話不僅說齊琛不敬兄長,還把嶽皇後教導無方也罵進去了。
嶽皇後臉上一陣青白交替,卻很快恢複過來,對身邊的宮女嗬道“愣著作甚!還不快給宣王上茶!”
作者有話要說爹不疼娘不在的瑄瑄淮淮,好羨慕你,嗚嗚……
爹撐腰娘疼愛的淮淮你……你還有我臉紅。
瑄瑄抱緊淮淮,蹭蹭~